第十四章 南下(第7/9页)

“我不得不那样,哥们儿。我需要他的车。我是最后一个 了。”

“而你们从不失 败。”

“没错。”格雷先生回 答。

“但你们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对吧?你们从没遇到过一个你们无法抓住的 人。”

琼西在奚落他妈?格雷先生感觉到一丝怒意。接着,琼西又说出了格雷先生自己已经想到的念 头。

“也许在医院里的时候,你就该杀了我。或许那只是一个梦?”

格雷先生不知道梦是什么,因而懒得回答。在目前应该已经成为格雷先生的思想——成为他独自拥有的思想——的地方,存在着这样一位设置路障的反抗者,这越来越令他心烦。首先,他不喜欢把自己当成“格雷先生”,这不是他对自己或他所从属的物种的概念;他甚至不喜欢把自己看成“他”,因为他既是男是女又非男非女。可现在他却被禁锢于这些概念之中,而只要琼西那一块核心的存在未被触动,这种状态就会持续下去。格雷先生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是他的概念毫无意义,那该如何是 好?

他讨厌处于这种境 地。

“杜迪茨是谁,琼 西?”

没有回 答。

“瑞奇是谁?为什么说他是混账?你干吗要杀了 他?”

“我们没 有!”

那个精神的声音有些颤抖。噢,击中了要害。而且有趣的是,格雷先生本来问的是“你”,而琼西的回答却是我 们。

“你们的确杀了他。或者说,你们以为自己杀了 他。”

“你在撒 谎。”

“你这么说可就糊涂了。我这儿有你的记忆,就在你的一个纸箱里。纸箱里有雪。不仅有雪,还有一只软皮平底鞋。是褐色的。出来看看 吧。”

格雷先生一时有些飘飘然,以为琼西可能真的会出来。如果他出来的话,格雷先生就会立刻送他回医院。琼西可以在电视里看到自己死去。这是那部电影的快乐结局。然后,就不会有格雷先生了,只有琼西所说的“那团 云”。

格雷先生热切地望着门把手,盼望它开始扭动。但是毫无反 应。

“出来 吧。”

没有动 静。

“你们杀了瑞奇,你这个胆小鬼!你和你的朋友们。你们……一起做梦,把他梦死了。”格雷先生尽管不知道什么是梦,却知道这是事实。或者琼西相信这是事 实。

没有动 静。

“出来吧!快出来……”他搜索着琼西的记忆。许多记忆都装在称为电影的纸箱中。电影似乎是琼西的最爱,格雷先生从中挑了一个自认为特别有分量的句子:“……像个男人一样战 斗!”

没有动 静。

你这王八蛋,格雷先生一边想,一边再次品味宿主那充沛而诱人的情感。你这狗娘养的。你这不开窍的蠢货。亲我的大腿。你这不开窍的蠢 货。

在过去,琼西还是琼西的时候,常常一拳砸在什么东西上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格雷先生现在就是这样,将琼西的拳头猛地砸在卡车的方向盘中心,车喇叭响起来。“快告诉我!不是瑞奇的事儿,也不是杜迪茨的事儿,而是你自己的事儿!有什么东西让你与众不同。我要知道那是什 么。”

没有回 答。

“是保留牌——对 吧?”

仍然没有回答,但是格雷先生听到琼西的脚步挪到了门背后。琼西好像还轻轻地吸了口气。格雷先生用琼西的嘴巴微微一 笑。

“跟我谈谈吧,琼西——我们可以打牌,可以消磨时间。瑞奇是谁,除了是19号之外?你们干吗要生他的气?因为他是老虎队员吗?是德里老虎队的队员吗?他们是什么人?杜迪茨是 谁?”

没有动 静。

皮卡在暴风雪中越开越慢,在漩涡般不断变幻的白墙面前,车前灯几乎毫无作用。格雷先生正柔声细语地劝说 着。

“哥们儿,你漏掉了一个标有杜迪茨的纸箱,你知道吗?实际上,纸箱里面有个盒子——是黄色的。上面有史酷比。史酷比是什么?它们不是真人吧?是电影吗?是电视吗?你想要这个盒子吗?出来吧,琼西。只要你出来,我就把盒子给 你。”

格雷先生把脚从油门踏板上移开,让卡车顺着惯性慢慢开到左边更厚的积雪中。这儿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想全神贯注。强力没能将琼西从他的堡垒里赶出来……但强力不是赢得战役或战争的唯一办 法。

风雪越来越猛,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暴风雪,皮卡停在护栏边,发动机在空转。格雷先生闭上眼睛。刹那间,他就到了琼西那间灯火通明的记忆仓库。在他背后,是堆了几英里长的纸箱,它们在日光灯下绵延开去。而在他面前,则是紧闭的房门,虽然又脏又破,但不知什么原因却非常非常坚固。格雷先生将长着三根指头的手放在门上,小声说起话来,那语气亲热而迫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