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边城(第7/12页)

那人停下脚步,直视着武逊,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过了,如果你是在执行公务,我一定会回答你的问题。但你聚众酗酒,肆意谩骂,根本就没有执行公务的规矩,所以你最好还是让我走。”

“你、你!”武逊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干脆一挥手,众人朝那人就拥过去。那人往后一让,身形快如闪电,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两条长凳一左一右扑面飞来,众人躲闪不及,纷纷被长凳砸倒。武逊还要抢前进攻,刚刚才从腰间拔出长刀,就觉右手臂一阵锐痛,长刀脱手落地,后背上又被猛击一掌,武逊本已醉得脚步虚浮,连冲数步,往前扑倒在其他人的身上。

满地的叫骂喊痛声乱作一团。等这些醉鬼蒙头蒙脑地从地上爬起来,哪里还能找得见那人的身影。食肆外黑黢黢的街道上空,再度白雪飘飞,冬夜无边无际,寂寥深邃。

等袁从英冒着风雪,回到庭州官府开设的馆驿时,韩斌已经趴在门边眼巴巴地等了好久。袁从英把带回来的酒菜放到桌上,轻轻拍着韩斌的脑袋,笑着说:“等急了吧,是我不好,回来晚了。”

韩斌嘴里塞满吃食,含含糊糊地回答:“嗯,饿死了!哥哥,外面的雪下得好大吧,我都担心死你了呢。”

“担心我?你这个小机灵鬼,我还用不着你来担心。”袁从英说着,转头看看横躺在榻上的狄景晖,问,“怎么不想吃?看样子你还不饿?”

狄景晖闭着眼睛,大大咧咧地回答:“不饿?哼,被你锁在屋子里面一整天,就靠点凉水和碎饼度日,我已经半死不活了,起不来了!”

袁从英轻哼一声:“行啊,那样也好,我买的酒不多,刚够一个人喝。”

“酒?”狄景晖从床上一跃而起,往桌前一坐,两眼放光地凑在酒坛子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叹道,“唉,一个多月都没闻到这股子清香了。”

袁从英满斟了两杯酒,和狄景晖各自干杯,两人接着痛饮了好几杯,狄景晖畅快地鼓掌:“咳!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整整三个月都在寒风暴雪里赶路,我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长的冬天,全身上下都快给冻住了。还亏得有这些酒啊,才算能暖暖心肝。”他看了看袁从英,笑道,“你今天好兴致啊,居然想到买酒?事情办得很顺利?”

袁从英仰脖又喝下一杯酒,苍白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微薄的血色,他微微摇头,笑道:“只许你有兴致,我就不能也偶尔有些兴致?”

狄景晖一愣,忙道:“当然可以。我巴不得你的兴致越多越好呢。”

袁从英苦笑了笑:“不过这种兴致也就是最后一次了。今天我把剩下的一点儿钱都花光了,咱们弹尽粮绝了。”

狄景晖呛了口酒,连咳几声,才憋出句话来:“我说呢,原来你是破釜沉舟了啊。哈哈,也好,从明儿起就吃官粮了。啊,对不对?”他见袁从英低头不语,便撞了撞他的胳膊。

袁从英深深叹了口气,才道:“今天我去瀚海军府递上戍边调令,结果在军营外面等了一整天,根本没有人来理睬我。”

狄景晖也呆住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袁从英面沉似水,低声道:“今天我在军营外面待了一天,据我观察,瀚海军的军纪十分松懈,早晚两次点卯松松垮垮,前后拖了很长时间,人似乎都没到齐,上官也不加以惩治,看上去就是在走过场。另外,军营里的秩序混乱,队伙标旗杂乱无章,步骑军械都没有按规矩摆放。”

狄景晖随口应道:“你倒看得仔细。”

袁从英正色道:“瀚海军是我戍边的军府,我当然要尽快熟悉。关键还不止刚才说的那些。”

“那关键是?”

袁从英紧握起拳头,狠狠地道:“关键是我在瀚海军的营盘外面晃了整整一天,换了许多角度观察军营内的情况,虽然没有入营,却可以说将营内的状况掌握了八九不离十。而一整天里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值哨过来盘查我,阻止我。你说,这对一个边疆驻军来说,不是特别危险的吗?”

狄景晖皱起眉头不说话,袁从英停了停,接着道:“今天瀚海军没人理睬我,明天我就直接去闯庭州刺史衙门。”

狄景晖鼻子里出气:“哼,难道刺史大人就会理你?”

袁从英冲他一笑:“所以还得要动用你这个流放犯,明天咱们一起去。”

狄景晖一撇嘴:“干什么?我这个流放犯还能帮你的忙?”

袁从英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敢说明天咱们一定能见着刺史大人。”

狄景晖会意地笑起来:“你这个人,鬼心眼其实比谁都多。”

韩斌嘴里咬着块鸡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袁从英伸手过去取下鸡肉,将他抱到榻上,小心地给他盖好被子,才回头轻声道:“我去买酒菜时还听到些话,似乎这个庭州刺史也有些古怪,明天咱们就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