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陌生人(第2/3页)

然而宁霜这条情路上要披荆斩棘之处绝非只有她爹而已。喜欢尚玉昆的女子众多,他自己身在这圈子,自然是谁也不得罪,和诸多女人保持暧昧。在薛怀安的记忆里,那时候的宁霜,几乎总是保持着一种战斗的姿态,和她爹斗,和这些女人斗,也和尚玉昆斗。

这场情事轰轰烈烈,却收场惨淡。尚玉昆和一个不大出名的旦角某天一同被人杀死在他家中,条条罪证都指向宁霜。德茂少东家被当作情杀疑犯抓起来这件事比她追求尚玉昆还要轰动,全城老少都在等着看这场戏如何落幕。即便是如此紧要当口,这年轻而骄傲的女子也未曾向她那个传说中手眼通天的爹爹求救,只是隔着牢狱的铁栅,握住薛怀安的手恳求:“薛三儿,你要帮我,不是我做的,你要帮我洗刷冤屈。”

那时候的薛怀安是刚刚结束锦衣卫入籍训考的新晋锦衣卫,从未独立破过任何一个案件,却不知道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就这样一口应下了宁霜。然而直到泉州府审案之前,薛怀安都没能找到任何可以逆转形势的证据,唯有每次去看宁霜的时候,对她说些苍白无力的安慰言语。年轻的锦衣卫人生中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无能与无力,有的时候,面对那些确凿如铁的证据,他几乎动摇,需要一遍遍对自己说:“不管有没有证据,宁二没有杀人。”

不出意料,泉州府判了宁霜因妒杀人。因为是要砍头的案子,会送帝都大理寺复审,但大家心知肚明,如无意外,大约便是秋后问斩了。宁霜在被移送帝都的那个清晨,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即将来临的死亡,终于,她放下所有骄傲,哭着对她爹哀求:“爹爹,你要救我,我错了,你要救我。”

于是,德茂大东家再次证明了他的无所不能,在大理寺,重要的证人改了口供,一直找不到的凶器终于现身。紧跟着真凶也浮出水面,可惜的是,在锦衣卫抓捕的过程中中弹身亡。然而,这些都是次要的问题,重要的是宁霜洗刷了罪名,而她爹得到了一个痛改前非的臣服的继承人。

这位继承人如今坐在薛怀安对面,看上去美丽温婉,行事却稳重果断,就算遇到银号被劫这样的大事,仍然稳坐不乱,以至薛怀安忍不住去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的曾在年少时结识过那样放浪自由的一个生命。

“我相信你,你若能帮我自然好。”宁霜先开了口,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有半个月的时间给你,这些匪人要是半个月之内抓不到,我要提头去见我爹。”

这时候,薛怀安听见身后珠帘微响,转头一看,一个眉目英挺的陌生男子正挑帘而入。宁霜见了,起身走到那男子身边,亲热地揽住他的手臂,对薛怀安笑着说:“薛三儿,快来见过我相公。”

男子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对着薛怀安拱手施礼,道:“原来尊驾就是内子时常提起的薛大人,在下傅冲。”

薛怀安觉得傅冲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又瞟见傅冲腰挂的佩剑,客套一句之后便问:“傅兄可是江湖人称‘风雷剑客’的傅大侠?”

傅冲笑笑,道:“江湖朋友赏脸,给了这么个虚名。”

薛怀安着实有些诧异。他自然明白宁家银号生意做得这么大,江湖黑白两道和官府衙门都要有人在,招揽这样的一个女婿倒是颇有用处。只是风雷剑客在江湖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不想竟然愿意入赘宁家。

宁霜见薛怀安目光飘散,猜到他脑子里一定在瞎转悠什么,咳了一声,道:“薛三儿,跟我们去银号看看吧,路上我夫君会把如今的状况讲与你知道。”

到了银号,但见里里外外已经清扫干净,早就不复案发时的模样,着实没有什么可看之处。薛怀安要求宁霜给自己讲讲地下银库的防卫,宁霜倒是也不忌讳,把各处防卫都讲了个透,薛怀安听后不禁感慨,这德茂银号银库的防卫的确可谓滴水不漏,若是夜晚来偷盗那真是想也别想,算起来,唯一的弱点竟然真的只有正面突破,以掌管银库钥匙的银号掌柜性命相威胁,强行打开银库这一条路而已。

“掌柜手中的银库钥匙锁在后院儿这个铸铁柜里面,铸铁柜是和房子浇筑成一体的,搬不走。这铸铁柜必须同时使用两把钥匙才能打开,一把在掌柜手里,一把在我手里。每天一早我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之下过来和掌柜一同打开铸铁柜,才能取出钥匙。”宁霜说道。

“你们其他分号也是如此规矩吗?”

“不是,小地方银号里面没那么多现银,规矩自然也没这么复杂。泉州和帝都是德茂最大的两处银号,四成的现银都存在这两处,所以防护最严,规矩也最大。”说到此处,宁霜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又道,“只是,过去这些防患措施,针对的都是有武功使刀枪的人,倒是疏忽了防范用火器的人,这十几年,火器日盛,是我们的防患措施落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