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新恨暗随(第2/3页)



  琳琅捧了茶进去,皇帝正换了衣裳用膳,因着天气暑热,那大大小小十余品菜肴羹汤,也不过略略动了几样便搁下筷子。随手接了茶,见是滚烫的白贡菊茶,随手便又撂在桌子上。只说:“换凉的来。”

  琳琅犹未答话,李德全已经道:“万岁爷刚进了晚膳,只怕凉的伤胃。”又道:“李太医在外头侯旨,请万岁爷示下。”

  皇帝问:“无端端的传太医来作什么?”

  李德全请了个安,道:“是奴才擅作主张传太医进来的。今儿早上李太医听说万岁爷这几日歇的不好,夜中常口渴,想请旨来替万岁爷请平安脉,奴才就叫他进来侯着了。”

  皇帝道:“叫他回去,朕躬安,不用他们来烦朕。”

  李德全陪笑道:“万岁爷,您这嘴角都起了水泡。明儿往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见着了,也必然要叫传太医来瞧。”

  皇帝事祖母至孝,听李德全如是说,想祖母见着,果然势必又惹得她心疼烦恼。于是道:“那叫他进来瞧吧。”

  那李太医当差多年,进来先行了一跪三叩的大礼,皇帝是坐在炕上,小太监早取了拜垫来,李太医便跪在拜垫上,细细的诊了脉。道:“微臣大胆,请觑万岁爷龙颜。”瞧了皇帝唇角的水泡,方磕头道:“皇上万安。”退出去开方子。

  李德全便陪着出去,小太监侍候笔墨,李太医写了方子,对李德全道:“万岁爷只是固热伤阴,虚火内生,所以嘴边生了热疮起水泡,照方子吃两剂就成了。”

  张三德陪了李太医去御药房里煎药,李德全回到暖阁里,见琳琅捧着茶盘侍立当地,皇帝却望也不望她一眼,只挥手道:“都下去。”御前的宫女太监便皆退下去了。李德全纳闷了这几日,此时想了想,轻声道:“万岁爷,要不叫琳琅去御茶房里,取他们熬的药茶来。”

  宫中暑时依太医院的方子,常备有消暑的药制茶饮。皇帝只是低头看折子,说:“既吃药,就不必吃药茶了。”

  李德全退下来后,又想了一想,往直房里去寻琳琅。直房里宫女太监们皆在闲坐,琳琅见他递个眼色,只得出来。李德全引她走到廊下,方问:“万岁爷怎么了?”

  琳琅涨红了脸,扭过头去瞧那毒辣辣的日头,映着那金砖地上白晃晃的,勉强道:“谙达,万岁爷怎么了,我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

  李德全道:“你聪明伶俐,平日里难道还不明白?”

  琳琅只道:“谙达说得我都糊涂了。”

  李德全道:“我可才是糊涂了——前几日不还好好的?”

  琳琅听他说得直白,不再接口,直望着那琉璃瓦上浮起的金光。李德全道:“我素来觉得你是有福气的人,怎么倒和这福气过不去了?”

  琳琅道:“谙达的话,我越发不懂了。”她本穿了一身淡青纱衣,乌黑的辫子却只用青色绒线系了,脸上微微有些窘态的洇红。李德全听她如是说,倒不好再问,只得罢了。

  问的人太多,特意在此答复大家,关于琳琅为什么说:“奴才出身卑贱,不配蒙受圣眷。”

  关于琳琅的个性。一方面她遭遇巨变——康熙七年卫家被抄家,籍没入辛者库(大家不用去翻康熙七年的正史求证了,这件事是我诌的),这个时候就算是家破人亡了,亡了谁?大约亡了琳琅的祖父吧。然后琳琅的母亲去世,她被送至外祖母家寄养(汗……整个一林妹妹,反正我抄红楼梦也抄得多了,不在乎多这一点细节),然后在纳兰家长大,咔咔……再直接引用葬花词,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养成她比较内敛小心的个性,她到了年龄入宫去做宫女,而纳兰另娶旁人。这与纳兰明珠有关系,他肯定不愿意儿子娶琳琅,纳兰夫人也不愿意儿子失去强有力的姻亲,所以纳兰娶了卢氏。

  在心底里,琳琅是对纳兰非常有感情的,毕竟青梅竹马,如宝黛之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纳兰的另娶亦给她很沉痛的打击,因为主要原因是她没有很好的家世,其实她的家世亦是不凡的,只不过在康熙七年的政治斗争中落败——关于康熙七年发生的那次著名的事件,就不用我赘述了。琳琅明白纳兰不能娶她的很大因素就取决于她的家世背景,所以其实潜意识里她是想改变自己的身份,这只是一种潜意识,连她自己也未必已经觉察自己有这种向往。

  而一方面她主要意识还是谨慎当差,小心做人,而面对皇帝这样一个各方面条件十分优秀的追求者——以她的聪明,肯定很早就朦胧意识到皇帝对她是有那么几分意思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多多少少有几分微妙的矜持与小小的虚荣心在里面,所以杏仁茶那一段,稍稍有一点露出来,这只是一种复杂不可言语的本能,请JMS身处其境想想,这样小小的锋芒肯定是会有一点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