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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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1日,春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林小砚站在半山腰,一身户外运动装扮。紫色冲锋衣,白色棒球帽,脚穿登山鞋,肩上背着登山包,把她娇小的身躯衬托得英姿飒爽。

漫山遍野的樱花开得轰轰烈烈,如敲锣打鼓,声震山谷。

“哇,好美的樱花!”林小砚兴奋得手舞足蹈,从登山包里拿出手机和自拍杆,不断变换角度,对着自己一阵乱拍。

“没想到樱花是这样子的,我还以为和桃花差不多。”江枫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连樱花都不认识?”林小砚大感意外,“别使诈。”

“你这么聪明,我哪敢骗你。”江枫说,“我是花盲。”

“樱花柔美,叶片层层叠叠,叶缘弯弯曲曲,像女人的柔肠一样百转千回。”

“你比樱花更美!”江枫看着她说。

掉井岭位于东风市郊西面,海拔不到一千米,对于本地市民,却显得弥足珍贵。东风市地处平原,水网纵横,山却少得可怜。每到春天,来这里登山踏青的人络绎不绝。今天是星期六,天气晴好,山上游人如织。

连续攀登了两个多小时,林小砚已脸色苍白,两腿发软。

“真不行了,歇会儿再走吧。”林小砚两腿如灌铅,大口喘着粗气,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江枫。依靠登山杖的支撑,她才能勉强站立,随着体力的消耗,刚开始的兴奋劲也没了。

“加油,快到山顶了,到了山顶再休息,那里景色更美。”一路上江枫都在为她加油鼓劲。

“又说快到山顶。你都说了好多遍了,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这次是真的。”

七八个学生模样的人有说有笑,步履轻盈地从林小砚身后超了上去,林小砚抬头看了看前面陡峭的山路,咬咬牙又迈动了双腿。这条上山的路线,完全是前赴后继的登山爱好者用脚踩出来的,蜿蜒而上,一直延伸到密林深处。全程都是羊肠小道,对面来人必须侧身让开才能过去,脚下是泥巴路,要防止打滑,还要时刻提防头顶的树枝。

半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一块巨石,上面刻着“掉井岭”三个红色大字。林小砚扔掉登山杖,背靠着巨石,拿出手机对准自己。

“好开心,又征服了一座山头!”

“一只蚂蚁爬上了你的头顶,你能说它征服了人类吗?”江枫冷不丁冒出一句。

林小砚摇头:“不能。”

江枫笑道:“有的人爬上一个小山包,就大言不惭地说征服了大自然,真可笑。”

“好啊,你敢笑话我!”绕了一大圈,林小砚才发现上当,柳眉倒竖。

“我的意思是说,大自然岂是那么容易征服的?”

“那应该怎么说?”林小砚一脸不服气。

“不是我们征服了大自然,是大自然放过了我们。”

“好吧,算你对了。”林小砚没心思跟他斗嘴,伸出剪刀手,嘟起嘴,连续按动快门。

山风吹拂,送来阵阵花香和青草的味道,温柔地拂过脸颊,让人想起小时候妈妈的手。此时此刻,沐浴在浩荡的春风里,让人觉得上山时所有的艰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林小砚摘下棒球帽,迎风而立,情不自禁张开双臂大声朗诵起来:“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我突然觉得你入错行了。”江枫笑道。

“什么?”林小砚扭头看他。

“其实你应该当作家。”

“你怎么知道?”林小砚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其实我有两个梦想,除了当洒水车司机,就是当一名作家。如果你敢欺负我,我就把你写进我的小说里,让你遗臭万年。”

“别,千万别,借我一千个胆子都不敢。”江枫赶紧求饶。

“哼,这还差不多。”林小砚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两人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拿出防水垫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林小砚从登山包里拿出水壶,喝了口水,顿觉通体凉爽。她指着石头上的三个大字说:“掉井岭,这个名字好奇怪,是掉到井里的意思吗?明明是一座山,干吗起个峡谷的名字?听名字像是一个坑。”

江枫被她逗笑了:“当记者的想象力就是丰富,不愧是编故事的高手。”

林小砚白了他一眼:“难道我猜得不对?”

“你肯定猜不到。”江枫说,“这座山原来叫吊颈岭,上吊的‘吊’,颈椎的‘颈’,就是上吊自杀的意思。”他边说边用双手比画,做了个套脖子上吊的动作,然后两眼翻白,舌头吐出一大截。

“咦,干吗取这么吓人的名字?”林小砚顿时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名字说起来还有一段来历。”江枫说,“我去年听一个老作家讲的,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