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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僧法显传》中,五世纪初中国求法僧法显即在印度合卫城见到此番景象:“调达亦有众在,常供养过去三佛,唯不供养释迦文佛。”

玄奘于七世纪到印度,在其《大唐西域记》卷十中,记有他在羯罗拿苏伐剌那国的所见:“天祠五十余所,异道实多。别有三伽蓝,不食乳酪,遵提婆达多遗训也。”

在玄奘访印几十年以后的同一世纪,义净随后又到印度。他在《根本说一切有部百一羯磨》卷九的一条夹注中曾详细论及他所见到的这个异端教派,并说“在处皆有天授种族出家之流”[7]。这里的“天授”即是“提婆达多”的别译。

至于隐修教派、雪山部及提婆达多僧团三者之间的渊源联系,高木繁护在《东方圣教隐修法门》中并未进一步展开叙述,却已勾勒出了一个明确的探索方向。

从历史的缝隙中透出了一线微光。

须知中国求法僧到访印度之时,距佛陀和提婆达多的时代已有一千多年。他们的见闻记载,证明了秘密教派确有存在且绵延有继。其教派信众在当时人数众多,传布区域极广。在佛教此后的发展过程中,它们与经院化的正统部派相对立,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潜在力量。

这是异常复杂艰深的学术课题。在众多佛教徒看来,甚至是离经叛道之说。可是,在视“真理为惟一正途”的学者和真正的信仰者看来,却是拨开历史迷雾、洞见真知的一个回归旅程。站在承续佛教这个东亚文明根脉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份共同的遗产。

这一刻,循着当年高木繁护探索的足迹,宋汉城逐渐进入了这个少有人涉足的领域。而更多的未知即将一一呈现。

高木直子没有去打扰宋汉城。下午三点左右,他们抵达了默克夏姆这个英国中部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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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食法八事内宿,内煮,自煮,自取食,早起受食,从彼持食来,杂果,池水所出可食物。

[2] 上座部是早期佛教中的一个主要派系,与大众部并列为最早的两个分支。佛陀灭度后一百年,僧团内部即对戒律的执行产生了纷争。据南传佛教《岛史》所载,部派分立始于佛灭后两百年。因对戒律的看法不同(对“十事非法”的分歧,尤其是否可收受金银布施),耶舍比丘会集七百上座比丘,在吠离舍结集戒律。谨守戒律的僧团,称为上座部。而另外会集成立戒律的僧团,则称大众部。上座部属于保守但较为遵守原始佛教教义的派别。此后,它自身也不断分裂,前后共衍生出很多不同支派。现代南传上座部佛教即是源出于上座部传至斯里兰卡的一支。

[3] 雪山部为上座部佛教分支之一。雪山即是喜马拉雅山区。王舍城第二次结集后,阿育王派遣传教僧团前往印度周边各地弘法。这些僧侣根据不同的师承关系,分成了大迦叶、阿难、优波离、舍利弗及罗侯罗、阿那律、迦旃延几大系统。原上座部的阿难系弟子末示摩率众至雪山后,是为雪山地区传法的雏形。到了巽迦王朝,这一支早期僧团遭到灭法而衰微。此后“说一切有部”兴起,遵守传统学说的部分上座部僧侣移居雪山地区。后人遂将上座部的这一支派称为雪山部。

[4] 提婆达多的“五法”分别是不居阿兰若(僧舍),于树下坐,常行乞食,但蓄三衣,着粪扫服。

[5] 辟支佛,辟支迦佛陀(Pratyekabuddha)的简称,又音译作钵罗翳迦佛陀,或简称辟支迦佛、辟支等。指过去生曾经种下因缘,进而出生在无佛之世,因性好寂静或行头陀,无师友教导而以智慧独自悟道者。他们参透了世间生灭无常的道理,或因观察十二缘起获得了自我觉悟,亦称为“独觉”或“缘觉”。

[6] 季羡林说:“提婆达多是释迦牟尼的堂兄弟,在佛经中他被描绘为十恶不赦的坏人。实际上他是一个非常有才能、威望很高的人。他有自己的戒律,有自己的教义,有群众。他同释迦牟尼的矛盾绝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两条路线’的斗争,在佛教史上是重大事件。他的信徒,晋代法显在印度看到过,唐代玄奘和义净也看到过。足征他的影响之深远,历千数百年而不息。这是佛教史上的一个重要问题。……我们必须改变对整个佛教史的看法。……在佛教史上有一些重大问题还没有解决,提婆达多问题就是其中之一。两千多年来,这个问题从根本上被遗忘、被歪曲,今天是还其本来面目的时候了。”(《佛教开创时期的一场被歪曲被遗忘了的“路线斗争”——提婆达多问题》)

[7] 该附注全文为:“此言随党者,谓是随顺提婆达多所有伴属。言非随党者,即是佛弟子。此乃由其住处,则令物随处判(制)处中。既非两处,故遣两众均分。现今西方在处皆有天授种族出家之流。所有轨仪,多同佛法。至如五道轮回,生天解脱,所习三藏,亦有大同。无大寺舍,居村坞间。乞食自居,多修净行。葫芦为钵,衣但二巾,色类桑,不飡乳酪。多在那烂陀寺,杂听诸典。曾问之曰:‘汝之轨式,多似大师。有僻邪处,复同天授,岂非天授之种胄乎?’彼便答曰:‘我之所祖,实非天授。’此即恐人嫌弃,拒讳不臣耳。此虽多似佛法,若行聚集,则圣制分途,各自为行,别呈供养,岂况诸余外道。计断计常,妄执自然,虚陈得一。食时杂坐,流俗无分,踵旧之徒,用为通鉴。更相染触,泾渭同波。高尚之宾,须察兹滥。殊行各席,深是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