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捡金匠的干儿子

也许是所学的专业使然,他立刻意识到这几个字里面大有文章。因为这几个字出现在王传子的地面上简直是太奇特了,而且是在传说荒坟坝里挖出古墓的这个时间点上。

武天权教授带着邱晓宇走后,王传子迫不及待地将四合院的双扇大门给死死关上了。闩上门闩依旧觉得不大放心,于是又在两扇门板后分别加了一根顶门杠。

他在青石茶几旁坐下来,发了一阵呆,脑子有点儿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就像是做梦似的。一亿三千万这个数字把他的脑子充塞得满满当当的,根本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这就让他的脑子几乎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

发了一阵愣,他才想起武天权写的那张字条,于是又从怀里掏出来,“缂丝”的“缂”字有点儿生僻,他并不认得,嘴里嘟噜儿道:“这字怎么会认‘刻’?这字该认‘革命’的‘革’才对噻?怎么会认‘刻’?会不会教授也有写错别字的时候?”

于是王传子照着武天权教授字条上写的几个字,在泥巴地面上用一根细竹条照着写了一遍。还刻意在“缂”字的后面画了一个问号,又勉为其难地写了个“刻”字在后面,并用括号括上。

王传子没念过几天书,但认得几个字,平常到镇上赶集的时候,常常会收到发小广告的人塞给他的广告传单,这些传单他都会拿在手里带回家,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院坝里看着解闷儿。特别是那种私立小诊所印的广告传单,王传子最乐意拿在手里带回家了。因为这种广告传单印得就跟书摊上卖的小杂志似的,都成一本薄薄的书了。上面虽然打的依旧是医治性病或者医治疑难杂症的秘方广告,但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广告书上还别出心裁地印了一些笑话或者黄色段子。

王传子最爱看上面的黄色小段子,解闷儿!

王传子将“缂丝陀罗尼经被”几个字写在泥地上,又端详了一阵子,继续发了一阵呆,然后又有了要将那床缂丝织品取出来看看的欲望。这时,外边却传来铜制铺首被敲击的声响。

王传子立刻就有点儿烦了,不大耐烦地朝外边问道:“哪个?”

外边的人应道:“我,权钝。干爹,开门。”

听到是权钝,王传子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权钝是权正梁的儿子,是权泽川的孙子。王传子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而且这小子自小就跟王传子比较亲近。

权钝小的时候病痛有点儿多,不大好养活,于是就有人说要给权钝找一个“宝宝”(干爹),而且这人必须得是鳏寡孤独之人。权正梁寻思了周围的人,符合这个条件的就只有王传子了,于是就将权钝拜继给了王传子做干儿子。

那阵子王传子也不过三十四五岁。在那会儿的农村,单身男子到了三十四五岁的时候还没有讨上媳妇,基本上就可以把他朝鳏寡孤独这类人上划分了。

王传子当时死活不答应,因为他太知道农村这种小孩子不好养活就要拜“宝宝”这种风俗了。他觉得这种认亲戚法对他有某种歧视的意味在里面,心里别别扭扭的。

王传子虽然是个残疾人,私底下的心气儿并不低,因为那会儿他暗恋的梦中情人是演《庐山恋》里的张瑜。那可是个绝色妙人儿!呵呵……

可是呢,尽管王传子心气儿高,这家伙还是没有经受住权正梁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这层亲戚关系给应承了下来。

所以,权钝自小就叫王传子干爹的。可是呢,王传子虽然应了当干爹这场差事,私底下却是一直没有承认他有这么一个干儿子的。他的心里一直就别扭着。

一直到权钝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权正梁大摆筵席给权钝庆祝,那天权正梁特别安排权钝给王传子敬酒,并叫权钝给王传子行了跪谢的大礼,王传子才彻底接受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干儿子的事实。

为啥?因为有面儿了啊!

所以权钝在外边一叫门,王传子立马就应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原来是你娃娃啊。”边说边快速地拄着棍子去给权钝开门。

因为不光闩了门闩而且还上了两根顶门杠,所以王传子开门时显得没有平常那么利索。门开了后,权钝朝王传子说道:“干爹,大白天的你把门顶那么牢实做啥子?整得奇奇怪怪的……”

王传子嘿嘿笑道:“你不晓得,干爹这几天左眼皮跳得厉害,怕有人来找干爹生啥子事情。”

“哪个能找你生啥子事情?未必你还在外边跟哪个结冤仇了?”

“我在外头结球的冤仇!干爹一辈子胆小怕事不惹事,你又不是不晓得……”

“那你一个人躲在房子里头把门顶那么牢实做啥子?”权钝依旧不依不饶地问。

“不要东问西问的。说,好久回来的?”王传子边朝天井里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