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狩猎季节(第6/10页)

“这是冒险夺围。”资历平说。 

“你得听我的。” 

“你听我的。” 

“我做不到。”贵翼说。 

“你宁肯牺牲自己。”资历平替贵翼说出心底话。 

贵翼板着脸。 

“这个计划是我拟定的!” 

资历平说:“贵军门的计划,是一个绝妙的计划。也是我们唯一‘出港’的机会。 

“只有这样孤注一掷,才能让敌人变成聋子和瞎子。 

“让所有的监视者,跟踪者全部放弃监视和跟踪——只有一个大前提,让敌人占据绝对的主动。 

“这就像下棋,每走一步都要想好了,争取每一步都比对手看得远,想得深,走得稳,要不停地给对手制造错觉,创造错觉,只要对手猜错一子,走错一步,我们就可以赢得胜利。” 

“但是,你不能去,我不同意。”贵翼说。 

“资历平去的话,胜算比较高。” 

很久没有说话的方一凡说话了。 

几乎是一锤定音。 

贵翼沉默。 

“我知道,这是火中取栗,很可能引火烧身。”方一凡说,“但是,我们已经站在万丈悬崖之上,退无可退。唯有如此,才能反败为胜。” 

“小资此去,倘有不测,令贵翼如何自处?莫说家父放不过我,就是我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贵翼说。 

资历平站了起来,脱了罩衣,对贵翼说:“贵军门,让我去吧。为了我,为了你,为了贵婉,为了妞妞。”他顿了一顿,双膝一跪,“哥,你让我去吧。” 

一句“哥”,让贵翼眼眶湿润了。 

凡做大事者,为人择事,为事择人。 

贵翼终于下定决心。 

血雨腥风就要来了。 

一层薄薄的晓雾慢慢地在明亮的初阳里化开,一大片香樟树的树荫覆盖着春和医院的楼道视角。 

贵翼在前,资历平和林副官左右相随,三人身穿笔挺的麦尔登呢修身中山装,步履坚定沉稳地走来。 

贵闻珽是喜出望外的。 

他在接到儿子的电话后,就像是服了一剂清凉散,心情无比舒畅。 

烟雨江南,多少爱恨情仇,皆化为浮云烟雾,唯有天伦之乐勾起他多少“少年事”。自己年华不再,孩子则是自己的生命再生。 

贵闻珽一想到资历平,就会莫名地激动。 

他们来了,贵闻珽竟有点魂不守舍。 

“父亲,儿子给您问安来了。”贵翼“笑吟吟”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资历平,林副官就站在门口侍立。 

贵闻珽微笑着颔首。 

“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他陪着贵闻珽坐下。 

“好着呢,我这不托小资的福,赖在医院休养几日。” 

贵翼笑笑,唤声:“小资。” 

资历平低着头,垂着眼,走到贵闻珽和贵翼面前。他尽量不去看贵闻珽的目光,他生怕父子间眼光交汇处露出什么破绽,被贵闻珽看出端倪来。 

一个飞扬跋扈、神采奕奕的孩子,突然间低眉顺眼,拘谨婉约,反而让贵闻珽看着心疼,他宁愿看那个无往而不利的资历平,也不愿意看这个见父如履薄冰的“贵婉”。 

“小资,你……”贵闻珽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资历平很规矩地在自己面前跪下。 

“父亲。”资历平给贵闻珽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头。 

“小资。”贵闻珽是真想马上把这个孩子扶起来,跟他促膝交谈,可是长子在前,他倒也不好过于热络。 

“父亲。儿在资家时,家母曾经屡次嘱咐小资。倘有朝一日,生父肯来相认。小资当敬重为先,听从管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资虽为贵家所弃,毕竟血脉相连。小资不孝。初见父时,狷狂嚣张,出言无状,有违母训。今在父亲膝前谢罪,父亲海涵……倘有朝一日,小资,有什么事……有什么过错,盼父亲大人念小资一叶孤舟,萍飘断梗,原谅小资。父亲多多保重,莫以小资为念。” 

资历平的心声汩汩流溢。 

贵翼听得剜心割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知道,这是小资辞别生父的“临终遗言”。素来沉得住气的贵翼,强颜欢笑地垂着眼帘,企图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波澜。 

“你起来,孩子。”贵闻珽说。 

资历平站起来,垂手侍立,屏息凝神。 

资历平的孝心,贵翼知道。贵翼的难过,林副官知道。站在门口的林副官不时回眸,让贵闻珽感觉到了什么。 

他以询问的目光扫视了一下贵翼和资历平。 

“你们,不是有什么事吧?” 

“我们有什么事。”贵翼忍着痛,装作无事地赔笑,“这一来啊,是父亲不日返回苏州,小资惦记着父亲,所以一定要来问安;二来嘛,小资与父亲在擂台相会,虽然是事出有因,毕竟他出手犯上,心里一直不舒服……”他也不知如何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