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迷魂阵(第6/10页)

贵翼默默地拿起酒杯来。 

“来来来,大家举杯,我先干为敬。”明堂说。 

贵闻珽也举起酒杯,笑看资历平。 

资历平清清朗朗地说:“这杯酒,先敬我娘。”他把酒杯一倾,酒水洒落在地,一滴不剩。明堂继续捧场,一边给资历平斟酒,一边说:“这第二杯该敬父亲大人了。” 

资历平举杯走到贵闻珽面前,说:“贵老先生,晚辈有一事不明,今日要在尊前请教。” 

“请讲。”贵闻珽说。 

“贵婉是谁?”资历平问。 

贵翼冷喝一声:“小资!” 

资历平依旧笑脸盈盈,低声下气地再问一句:“我就想知道,我在贵家有无名分?” 

“有名分。”贵闻珽说,“原先你叫贵婉,后来……” 

“好一个原先我叫贵婉。”资历平扯着嗓子怪叫一声,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放,酒汁荡漾,飞溅在贵闻珽的袖口上。 

邻座的林副官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看客们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吊起来了,原来,真的“活报剧”才刚刚开演。大伙儿心里着实又激动起来。 

“小资,注意你的态度!”贵翼忍着一口气说。 

“我的态度怎么了?我已经是低声下气地在求一个答案了。”资历平说,“贵军门你一生下来,走的就是一马平川的大道,而我资历平,是一个优伶之子,是从坎坷世路漂泊而来。二者生来不公,岂可同日而语。” 

贵翼冷笑:“你是在怪贵家啊。” 

资历平摇摇头,居然拍了拍贵翼的肩膀,说:“我是多年积怨,一朝有悟。”他一下站到了酒席中间,大声地说:“不瞒各位,各位尊贵的客人们,我知道,你们今天是来替贵军门撑门面的,你们是来锦上添花的。我遗憾地通知各位,我今天恐不能如各位所愿了。”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冷飕飕地投射到贵闻珽身上,“我今天肯到这里来‘丢人现眼’,无非就是想跟这位尊贵的老爷探讨一下我凄凉的身世,我想替我含冤受屈的亲娘讨一个公道。” 

“资历平!”贵翼暴喝一声。 

贵闻珽伸手拦住贵翼,声音沉稳地说:“小资,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要什么,你直说无妨。” 

“我想说的,就是二十年前,贵家的一段公案。贵老爷你该心知肚明。” 

“二十年前的事,事出有因,我与你娘是因故离异,三载恩情,我也弥足珍视,只是当时迫于家族压力,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因故离异,分明是你家老太爷设局,陷害我亲娘,逼贵老爷你休妻弃子,贵老爷你心存孝念,故不能陈情,忍弃我母子于沟渠,皆因尔全无维护顾全之心,无实事求是之意。事过境迁,你纵不能真心悔过,说出这种冠冕堂皇、不痛不痒的话来,岂非自欺欺人。” 

贵翼厉声斥责:“资历平,你以为你懂一点微言小义,就敢在长辈面前放肆,一派哗众取宠之心,全无孝悌宽厚之情。” 

资历平根本不看贵翼,继续对贵闻珽发难:“贵老爷刚才说,三载恩情,弥足珍视,转眼间,马前泼水,覆水难收。”他不禁啧啧,“可怜我亲娘身如槁木,心如死灰,拖着怀胎十月的身体,在风雨中颠沛流离。你但凡有一点男儿血性,都不该将自己的女人如此卑贱地委弃于泥,纵然父命难违,也应该另有关照……”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贵闻珽低声说。 

“身不由己,还是口不应心。” 

“我也意识到我无法弥补从前的过错。” 

“仅仅是过错吗?应该是罪孽。” 

“你放肆!!”贵翼彻底暴怒,他把手中酒杯重重一摔! 

吓得旁席坐着的林副官一下从椅子上跌下来,酒泼了一身一地。所幸现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家三父子身上,没空去“照顾”到一个“配角”,林副官才不至于过于狼狈。 

明堂看看不对路,设法相劝,说:“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小资本性天真……” 

“其实不然。”资历平不买账。 

“你到底想干什么?”贵翼问。 

“我亲娘当日与贵老爷相识,是在天津的一个武馆里。我娘曾说,贵老爷当时身体羸弱,所以到武馆学拳,强身健体。我娘在‘心意拳’门下小有所成,亲授贵老爷一套拳法,我娘与贵老爷也因拳相爱,结成夫妻。 

“心意拳,心意拳,从来都是由心生意,由意化拳。贵老爷既然对我母亲无心无意,又何必忝施此拳,有负卿恩,不如罢手还‘拳’。” 

众人听到此处,莫不哗然。 

“贵老爷若赢了我,我二话不说,听凭处置;贵老爷若输了拳,从此不能再打‘心意’拳。我替我那多灾多难的亲娘收了此拳,我们再无半点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