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屋经历(第2/13页)

“不错,我表示赞同,”我说道,“可是,似乎应该是两鸟‘在林’才对吧?”

“我收到的消息中就是‘在拿’。”绅士回答说。

随后,这个绅士就跟我说,在今晚的灵交中,苏格拉底的灵魂就带来了这个特别的启示。“希望你一切安好,我的朋友。这节车厢里还有两位灵界朋友,你们还好?有一万七千四百七十九个灵魂在这里,不过你没法看到他们。毕达哥拉斯同样在这儿,他希望你喜欢旅行,不过他不方便亲自现身。伽利略是带着这段科学信息来的:‘我的朋友,见到你我很高兴,你还好?要是温度足够低,水就能结成冰。再见!’还有别的杰出人物参加了今晚的灵界会议:巴特勒主教非要让大家用‘巴伯勒’称呼他,只有在他发火的时候,才会故意失礼地这么把字拼错。约翰·弥尔顿则不承认《失乐园》是自己的作品(好像有些故作神秘的意思),还把这部伟大史诗的共同作者引介了进来,他们就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绅士克伦葛斯与史卡金格通。以及亚瑟王子,约翰王的侄子,他说自己很舒适地待在第七个圆圈中,并且接受群默太太及苏格兰的玛丽女王的指导,正学习怎样在丝绒布上画画。”

要是这位似乎跟各种鬼魂都非常熟稔的绅士那么喜欢听鬼话,我想我要是直接告诉他,在看到旭日东升时我就会想到伟大宇宙的神秘规律,因而不耐烦于他的这些揭示的话,他一定不会见怪。简而言之,他的这些连篇鬼话我实在没法听下去了,因此对于下一站就能下车,我觉得很高兴,我宁愿用窗外的烟雾和乌云跟天堂里的自由空气交换。

从车站离开时已经是清爽的早上了。我在铺满了金黄及赤褐色落叶的林间道路上走着,四下环顾,感慨着神奇的造物者之伟大。想到那永恒不变的和谐律法在宇宙中生生不息地运转,再想到那个绅士所谓的灵界会议,仅仅是一篇平淡而蹩脚的旅行日志而已。我怀着这种异教徒的心情往前走着,终于这栋房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是停下脚步对它仔细加以观察。

这栋房子是独立的,在占地足足两公顷、又不幸荒废的花园里矗立着。它在乔治二世时期就已经建造了,跟整个乔治王朝统治时期忠实崇拜皇室的那些人一样,看上去冰冷、拘谨生硬且低级趣味。房子里看不到人影,不过能看出为了让人居住,这两年来肯定曾简单地维修过。我说简单,是因为只作了些表面的整修,灰泥和油漆都剥落了,不过颜色还很鲜明。花园围墙上斜倚着一块垂悬的木板,似乎在打着“全新家具装潢,全优价格出售”的广告。因为紧挨着树林,整栋房屋差不多都被浓密的树荫笼罩着,正门和窗户并排,前面有六株高大的白杨树,因而房子的阴郁气氛就更深重了(它们似乎也不太明智,竟然选择在这儿生长)。

傻子也能看出来,全村人都在回避这栋房子,没人想接近它(我能看到半英里外教堂的尖顶),当然想买下它的人也不会有。于是,附近就针对这栋房子产生了鬼屋的流言。

对我而言,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里面,最严肃的一段时间就是清晨。夏天的时候,我总是很早就起来,吃早餐前先把房间整理一番,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然而我总是强烈地被周围的寂静及孤独感影响着。另外,我还非常害怕处于一群熟睡的熟悉面孔中间(虽然我明白我们彼此是最亲爱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们一点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没有知觉,我接下来要做什么神秘行动他们就更无从知晓),昨天的记忆碎片、空空的座位、合起来的书本、做到一半的工作、静止的活力,都是死亡的象征。这时的寂静是属于死亡的寂静,死亡和寒意在空气的颜色中尽情显现。哪怕是最平常的家庭用品,从黑夜的阴影中脱身、刚刚进入早晨后那好像新生一般的模样,以及那历尽沧桑的苍老或成熟的面庞显现出的平静之中,在已经死亡或正在向死亡奔去的年轻外表之中,同样的气氛也能被我察觉。我在一个清晨还看到了父亲的幽灵。他没有任何异状,就跟活着时一样健康。我看到他在阳光下出现,在我床铺边的椅子上坐着,背对着我。他的脑袋用手支着,我不知道他是在哭泣还是睡着了。看见坐在那儿的他,我惊讶地赶紧坐起来,挪到了床边,探出头看他。因为父亲在那儿一动不动,因此我好几次尝试着跟他说话,可是父亲依旧如雕塑般静止。于是我也慌了,伸出手想碰一下他的肩膀。就好像我想的那样,事实上那儿没有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