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街凶杀案(第2/18页)

所有置身游戏的玩家都会有自己的观察,对于所观察到的不同信息也会各自进行不同的推敲,但如果你只把心思放在牌局本身,或许仍然是不够的。因为你的对手不是简单的几张牌而是活生生的玩家,因此观察牌路的同时,还需要仔细观察“玩家”本人才行。包括他搭档的神色、其他对手的神态;包括推算其他人手中的牌以及他看着手中牌时的神情——因为这样你可以推断他的牌的大小;你还需要通过其他人的表情变化来猜测敌情:是自信、惊讶、得意,还是懊恼?只有这样全方位的观察,才是这个游戏中有效的观察,才能体现你的“观察品质”非常之高,也只有这样的观察,你才能在这个游戏中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

有的人往往把“心智分析”的特长等同于“聪明机灵”的特质,其实,这是错误的。如果一个人运用心智分析的能力很强,他应该是聪明机灵的;但是一个聪明机灵的人则未必擅长心智分析。虽然机灵的人一样可以进行推敲、归纳,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本领,就算是几近白痴的人,也同样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推理和归纳。这一点并不是我在胡诌,那些对精神心理非常感兴趣的作家们的作品已经为我们提供了这方面的证据。

还有一种奇怪的观点,即所谓的“骨相学家”——他们声称通过人类的头骨形态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心智能力或特质——已经指出:对事物进行推敲和归纳的能力自我们降生那天就有了,而这种能力是由另外独立的器官所掌控(这已被证实为纯属无稽之谈)。不管怎么样,即便一个聪明机灵的人非常擅长推敲和归纳,这也不能说明他的心智分析能力就一定十分卓越。

虽然在不少方面,这两种人的表现会十分类似,可是将他们混为一谈很明显是不合适的,他们之间的差别显而易见。比如,他们之中一类人是“喜爱幻想”的,而另一类人则“善于想象”。一般非常聪明机灵的人都有一个“喜爱幻想”的毛病,可是对那些擅长心智分析的人来说,他们则是“善于想象”,他们有着十分丰富的想象力。

现在我将讲述一个故事,让读者看一看真正有着心智分析特长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年的整个春天和一小段夏天我都在巴黎度过,这让我结识了舍瓦利埃·C.奥古斯特·杜宾。他是一位年轻的绅士,有着曾经显赫的出身。可是因为种种不如意,让他丧失了生命的活力和对生活的斗志,也没有了振兴自己家业的欲望。不过好消息是,他的债主对他还算宽厚,并没有将他逼上绝境,竟然允许他保有最后的一点家产。于是他就凭着这点家产提供给他的有限的收入,尽量避免额外支出,勉强度日。平时,他最喜欢的就是阅读,这几乎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奢侈。幸好巴黎很容易就能让这种奢侈实现。

我记得,我们的初次见面就与读书有关,那是蒙马特街上的一间偏僻的小图书馆,当时,我需要找一本十分珍贵且特别的书,碰巧,他也要找这本书,于是我们就相识了。自此之后,我们之间的接触也越来越多,渐渐开始频繁地互相拜访。我对他以前的家族史十分有兴趣,当然,他也没有太多顾忌,总是能够与我推心置腹地谈起他家族中的很多往事(法国人似乎都很喜欢谈论自己的事)。

除此之外,让我十分惊讶的是他那广泛而众多的阅读涉猎。似乎他总能够在一些事物中发挥自己灵动活泼的想象力,我每次与他在一起谈论起阅读,总会被他这种想象力感染,就好像自己的内在灵魂也在翻腾跳动一样。那时的我希望自己在巴黎寻找到一些什么,而杜宾让这样的我不得不感到他将是我一个珍贵的朋友。我当然把这些感受都告诉了他。显然我的话对他也很有触动,因为我们最终决定,在巴黎租一所房子共同居住。他的经济非常拮据,因为辉煌已经离他远去了,于是,当时的房租都是由我承担的。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既然我的经济状况比他要好些,这就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租来的房子还是很奇怪的,因为我们两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我们看中的那所房子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它位于圣·日尔曼区的偏僻地带,是一所老宅,房子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了,不但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甚至还有一些恐惧的迷信和传言萦绕在这所房子周围。可是,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玩笑话,因此谁也没有在意和多做打听。

现在想想那段生活,简直不可思议。如果让你来评价一下,你一定觉得我们两个人是疯子(可能吧,可至少我们没有对任何人有过什么伤害)。那时我们就是一种纯粹隐居的生活,平时不见任何访客——更主要的,是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住在这儿。那时的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以前的朋友,似乎是小心翼翼地让这个秘密不被泄露;而杜宾,他已经有几年时间没有和其他人接触了。所以,真正的隐居生活还是不算艰难地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