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街凶杀案(第16/18页)

杜宾招呼说:“你请坐,朋友,”然后他便直奔主题地问道,“我想你来这里是为了你的红棕毛猩猩吧!其实我非常羡慕你能有这么棒的一只动物。它是不是很值钱?这只猩猩有多大呢?”

杜宾的这番话很明显让这名水手原本紧张的情绪有了很多放松。他似乎卸下心头重担一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接着,才带着自信的语气非常从容地对我们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它现在到底多大了,我想可能有四五岁吧。不知道它现在还在这里吗?”

“哦,实在抱歉,现在它不在这里。”杜宾回答,“我们这儿没有十分周全的设施,因此不能让它待在这里。现在它应该正在附近的迪布尔街一处马房里收容着,我想你明天一早就能过去带走它了。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要把这一大笔财富领走了?”

水手说:“是啊,我的确已经做好准备了。”

“嗯,是啊。我只要一想到要同它分开,要失去这样一大笔财富,就感到有些舍不得。”这是杜宾故意说的。

“先生您就放心吧,我怎么会让您完全白忙呢?”水手立刻进行了解释,“我个人非常感激您能帮我把这只猩猩找回来。您放心,我一定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好好答谢您。”

“是啊,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嘛,”杜宾说,“不过我还没想好自己需要些什么报酬呢。噢,我想到了,我不会要你的钱,但我想得到这个:我想让你把与莫格街凶杀案有关的所有事都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杜宾的声音非常低沉,声调虽然非常轻,但是那种感觉却是无比的沉重和带有压迫性。在水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杜宾已经走到了门口,把门锁上了,并且将钥匙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他十分轻松地从胸口掏出一把枪,平静地放到了桌子上。

水手见到这样的情境,他仿佛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底下而想从窒息的压迫中拼命挣扎出来一般,已经满脸通红。他突然站了起来,手中紧握着木棍,不过旋即又坐回了椅子上,全身激动地颤抖着,脸色十分难看,一句话也没说。其实我也被杜宾的阵势给镇住了,但当我看到了水手的反应,说实话,我有些同情他的可怜处境。

杜宾用了一种温和亲切的口吻对水手说:“亲爱的朋友,你完全不用感到惊慌害怕,我向你保证,这里面绝对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现在就用一个绅士和一个法国人的荣誉对你发誓,我们保证不伤害你。其实,我很清楚发生在莫格街的凶杀案,并非你干的。但是,我想在这个案子中,你还是无法推脱某种程度的联系。我想你已经从我的话里听出来了,我确实因为一些方法而多多少少了解了这一惨案的轮廓,但你肯定不可能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我觉得在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再遮掩些什么,因为你本来也没有做错什么,你又何必这么担心呢?而且,在这桩命案发生时,你是完全有机会趁火打劫、乘机捞一把的,可是你根本没有那么做,这证明了你的善良和正义,因此你无须害怕。你在这件事情上完全可以很坦荡,为什么还要把这件事隐瞒起来呢?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知道了如今正有一个比你还无辜的人被警方收押了,他可能面临着被指控犯下谋杀罪的处境,但是,真正的凶手是谁,只有你能说清楚,也只有你能进行指认。作为一名光荣的法兰西水手,我相信你本身有着崇高的荣誉感和道德感,这件事并不能否定你是一个好人。所以,你更应该将你所知道的全部事实说出来,不是吗?”

杜宾这一番刚柔并济的说辞让紧张惶恐的水手渐渐恢复了一些平静,他又重新镇定了下来,但是很显然刚才还展现在脸上的那种带有粗野气质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了。

“上帝,请您救救我吧!”水手稍微有一些停顿,然后接着说道,“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但我没有期望你们能够相信我所说的。假如我真的还有一点奢望,希望你们会相信我的话,不仅是你们,就算是我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因为这么离奇的事几乎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又怎么能寄希望于别人会相信呢?但是,我真的是无辜的,就算老天不开眼最后让我为这一命案负责而死,那我也一定要把所有这些说出来才能瞑目。”

水手开始讲述这个故事的全部,大致的情形是这样的:

不久之前,他随船出行到东印度群岛,他们的船在婆罗洲登岸。之后他和一群同伴到内陆游玩,其中的一个朋友和他合作逮住了一只红棕毛猩猩,与他合作的这个朋友在后来因为意外去世了,于是猩猩就归属他所有。但这只猩猩一直是生性残暴且非常难驯服的,在他们返回法国的途中就已经为他惹了不少麻烦,但最终,他们还算是平安地回到了巴黎。于是,水手将猩猩安置在他的住所,但因为他担心邻居们觊觎这一宝贝,于是在对待猩猩的问题上,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藏匿着。他的打算是,等猩猩的脚伤恢复了(这是之前在船上时弄伤的),他就把这只猩猩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