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正如天气预报所报的那样,今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成千上万的人驱车来到这个沙漠小城。无数的人站在高高的铁丝网外,满怀期待的目光向着铁丝网里面张望。这里是一个宇宙飞船发射场,过不了多久,这里就要发射一艘宇宙飞船,将一个人送往火星——这是国际宇宙年最精彩的部分。每个人都耐心等着奇迹的上演。

在围观的人群中,左边是一个个卖小吃的摊位,右边则是许多卖纪念品的小摊,其间还有许多小贩和游商走来走去,向游客们兜售纪念品、气球和草帽。在铁丝网边,提前几天到达这里的游客已经搭起了一顶顶帐篷,他们选择了最佳的位置,准备观看这一千载难逢的奇观。

在拥挤的人群中,身穿制服的州警察正在紧张地巡逻。他们的任务主要是维持秩序,确保交通顺畅。游客们也都非常有秩序,他们静静地等待着那一激动人心的时刻。高高的铁丝网围着的发射场内,也是一片平静的气氛,前来观看发射的媒体记者和社会名流都坐在指定的位置。在指挥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木头平台,上面架着一台电视和电影摄像机。在平台的一侧长凳上,十几位从欧洲和美国远道而来的报刊撰稿人坐在那里;在平台的另一侧,二百多位来宾正在就坐——他们大部分是科学家和政治家。在控制台不远处,有一个凉亭。那里就坐的是最重要的客人,其中包括三位国家元首、十几位部长和几位皇室成员。所有的人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他们静静地看着那些科学家和技术人员正在做发射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这时,高高耸立在发射场的大喇叭传出了声音:“还有一个小时!”

在铁丝网两侧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人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将头都转向发射架上的巨大火箭。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来,巍然耸立的火箭给人一种微微抖动的错觉,似乎它已经点火发射了,正要冲天而起。

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唯独有一个人内心仿佛悬着一块大石,他就是法库尔——负责发射场安全的官员。他此刻正靠在墙上,脑海中想象着无数可能发生的意外。法库尔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官员,以前他也多次担任过类似的工作,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这一方面是因为此次发射事关重大;另一方面,这次发射是一次跨国联合行动,单单现场就有来自十几个国家的科学家,他们国籍不同,语言各异,很容易出差错。另外,如果这里潜入了搞破坏的人,后果将不堪设想。而这,恰恰是法库尔最最担心的。

此刻,法库尔皱着眉头,试图将心中的焦虑驱散。自从接手发射场的安保工作以来,他已经采取了各种措施,严防破坏活动。发射场的所有工作人员,上到发射总指挥,下到发射场餐厅的侍者,都在严密的调查与监视之下。法库尔有他们每个人的档案,厚厚的一大沓,每个人的身份、背景、经历,乃至各种隐秘的细节,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些档案里丝毫没有发现一点儿问题。想到这儿,法库尔的心情逐渐开朗了。不管怎样,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

“看,先生,”站在一边的法库尔的吉普车司机笑呵呵地说,“那些女人已经开始掉眼泪了!”法库尔抬起头来,看见他的司机正用对讲机的天线指着北边二十码外的地方——在那儿坐的是工作人员的亲人和家属,主要是科学家和技术人员们的妻子、孩子们,还有一些不值班的工作人员。

法库尔朝司机所指的方向望去,的确,亲属席上有几个女人正在偷偷地用手帕擦眼角。法库尔脸上浮现出理解和宽容的神色,随即笑了。是啊,神经已经连续绷紧了好几个月,现在终于要结束了,为什么不痛哭一场发泄发泄呢?如果男人也能哭的话,那么法库尔恨不得也当场大哭一通!

这时,他特别注意到家属席中的一位女人。法库尔之所以注意到她,部分原因是她的美貌;另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始至终一直站着。阳光很强烈,法库尔为了看得更清楚,眯起了眼睛。他清楚地看到,那个女人一点儿都没有哭。

法库尔感到有些诧异。那个女人正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体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矗立在远处的火箭。

“对了,她是物理学家韦特比的妻子。”法库尔心中暗想。看着那个女人的专注神态,你会以为跟随火箭一起升空的是韦特比本人,而不是兰达佐。想到这里,法库尔不禁耸耸肩。

在巨大的压力下,人们多少都会有一些身体不适的反应。但兰达佐却不然。此刻,兰达佐坐在总控制室,正平静地就着一杯牛奶,大吃鸡肉三明治,似乎周围即将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偶尔,他也会很开心地瞥一眼那些科学家,他们正穿梭于指挥大厅,忙于核对图表、打电话、检查墙上一排排精密的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