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兰登和安布拉仔细察看教堂的正面,结果在教堂的南端发现了巴塞罗那超级计算中心的入口。在这里,在教堂古朴前脸的外面加装了一个超现代的有机玻璃门廊,让教堂看上去有一种穿越了几个世纪的违和感。

在入口附近的庭院里竖立着一尊十二英尺高的远古武士半身头像。兰登理解不了一座天主教堂外为什么要摆放这么一件艺术品,不过他了解埃德蒙,知道他的工作场所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地方。

安布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入口处按下门上的通话按钮。兰登跟上去时,头顶上的一个监控摄像头对着他们来回扫描了好几分钟。

紧接着门“嗡嗡”地打开了。

兰登和安布拉迅速闪了进去,来到一个巨大的门厅。门厅是由教堂原来的前厅翻新的。这是一个封闭的石室,里面空荡荡的,光线也非常暗。兰登原指望会有人出来迎接他们——说不定是埃德蒙的一个雇员——可是大厅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有人吗?”安布拉悄悄问道。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大厅里传来一阵轻柔的中世纪教会音乐——一段多声部男生合唱,听上去很熟悉。兰登想不起来曾在哪儿听过,但在一个高科技感十足的建筑里出现宗教音乐,在他看来多半又是埃德蒙俏皮的幽默感在作怪。

在正对着他们的大厅墙壁上,一面巨大的等离子显示屏发出的光是整个大厅里唯一的光源。显示屏上的内容,就像某种简单的计算机游戏——一簇簇黑点在白色屏幕上四处游走,犹如一只只臭虫在漫无目的地四处爬动。

并非完全杂乱无章。兰登已经看出了黑点移动的规律。

这一著名的计算机生成数列被称为“生命”,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英国数学家约翰·康威[311]发明的。黑点叫作“细胞”,根据编程者输入的预设“规则”,移动、互动、再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黑点遵从“初始接触规则”开始自我组成群、序列和反复出现的图案。这些图案可以进化、变得更加复杂,从外观上看跟在自然界中看到的图案惊人地相似。

“康威的‘生命游戏’。”安布拉说,“几年前我曾看到过一款以它为原理的数字设备,名为《元胞自动机》的混合介质游戏。”

安布拉的话顿时让兰登对她刮目相看,因为他尽管也听人说过“生命游戏”,但那只是因为游戏的发明者康威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教师。

合唱音乐再一次引起了兰登的注意。我好像听过这段音乐。也许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弥撒曲?

“罗伯特,”安布拉指着显示屏说,“你看。”

显示器上一簇簇熙熙攘攘的小圆点已经发生反转,而且速度在加快,就好像游戏正在退出一样。序列往回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小圆点的数量开始减少……细胞不再分裂、繁殖,而是重新组合……细胞的结构正变得越来越简单,直到最后只剩下少数几个细胞仍在继续合并……先是八个,接着四个,然后两个,最后……

一个。

只剩下一个细胞在显示器中央闪烁。

兰登打了个寒战。生命的本源。

小圆点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白——一片空荡荡的白色屏幕。

“生命游戏”消失后,屏幕上开始显示文字,开始很模糊,后来越来越清晰,直到他们能够看清为止。

既然我们承认“第一因”,

那我们尚需了解

“第一因”源自何处,又是因何而生。[312]

“这是达尔文的话。”兰登小声说道。他突然发现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生物学家也能用精美的词句,提出埃德蒙·基尔希一直在问的那个问题。

“我们从哪里来?”安布拉看着显示屏上的文字兴奋地说。

“是啊。”

安布拉冲他莞尔一笑。“那我们去找答案吧!”

她示意朝显示屏旁边两个立柱之间貌似通往教堂的门口走。

就在两人穿过大厅时,显示屏再次刷新。屏幕上出现了似乎随机拼组的单词。单词的数量毫无章法地不断增加,新单词不断发生演变、变体,结合成一组复杂的短语。

……生长……新鲜的芽……漂亮的枝丫……

随着图像不断放大,兰登和安布拉发现单词变化成一棵正在生长的树的形状。

这是什么?

两人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显示屏上的图形,这时四周无伴奏合唱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兰登突然发现,合唱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是在用拉丁语唱,而是在用英语唱。

“我的上帝啊!看屏幕上的单词。”安布拉说,“我觉得这些单词是与音乐匹配的。”

“说得没错。”兰登看到合唱响起的同时,文字也出现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