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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是王小龙的二姨吧?我是郭徽。”郭徽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子,直接对着喝了一口,继续道:“我听李记者说了你们的顾虑,我觉得通过她来传话效率有点低,所以我想亲自来解决。我之所以提出来收养小龙,是因为我这些年都在福利院帮忙做事,这我想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我见过了太多失去父母,甚至失去全部家人的孩子。您认为对于他们来说,真正需要的是有人替代的父爱和母爱么?我认为不是的,这种伤痛永远会跟随他们,即使替代成为他们的抚养者的人对他们再好,给予的疼爱超过他们的亲生父母千万倍,即使他们成为孤儿的真正原因是亲生父母的狠心遗弃,这些人也永远不可能真正取代他们。有一些被虐待、被遗弃的孩子,他们可能会记恨自己的父母,从而对世界失去希望。绝大多数孩子在投入新的家庭后,面对再多的温暖关怀,也会变得冷漠无情。因为他们已经把最深沉浓烈的情感依托在自己的亲生父母身上。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隔阂,并不一定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反而是冷漠才最为可怕。

“我再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我曾经跟着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和民警去家访,那家邻居说父母打小孩,我们去核实情况,如果属实,可能就会申请孩子的保护措施。到了那里一看,家里穷得叮当响,孩子四五岁了都快该上学了,连件正经衣服都没有,身上很多伤痕。我们问他,你的父母是不是打你,孩子满眼都是泪,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就那么瞧着我们,隔了好半天,跟我们说,没打过。我当时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说谎,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他不敢想象失去父母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那样的世界比现在的暴力更令他恐惧。这就是孩子,纯真质朴的孩子。

“我说以上这些话,不是想打击你们,告诉你们小龙总有一天会离你们而去,因为你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我想说的是,与其你们努力地去行使作为一个家人、一个替代者的责任,倒不如换个角度去想,是玩命地去成为一个你永远成为不了的角色,还是不如放手,给他一个更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让他好好地长大成人。”

说完,郭徽沉默了一小会儿,留一些时间让他们去思考。他又喝了两口酒,却毫无醉意,反而越发精神了起来,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他知道,这段空白的时间越长,对他来说,事成的概率越大。

大概过了半分多钟,那边传来了二姨的声音:“那个,不过我有一个小问题想问。”

“您说。”

“那我们以后还能见到小龙么?”

事成了,郭徽心里对自己说。

“这您大可放心啊,我提出支付事故的赔偿,只是希望事件有一个公平合法的结果,又不是为了买孩子。”郭徽不急不缓地答道,“只不过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所以希望给他提供更好的学习和生活的环境。至于小龙的身份,我不会强行地去改变什么,他依旧是独立的自己,依旧叫王小龙,依旧是你们的小外甥。我也欢迎你们,包括小龙的姥姥姥爷,随时来北京看望他。

“啊,这不是马上要开学了么,我已经给小龙联系好学校了,我想着那些私立学校好是好,但是门槛比较高,而且里面的孩子大多也有些势力,并不是太利于小龙的成长,还是找的公立学校。”郭徽趁热打铁,准备一举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不过学校是重点,而且划片也好,可以直升西城区的重点初中,好好学的话,高中大学都应该挺顺的,要不改天我带您二位去参观参观?”

等了几秒钟,对面传来回话:“那就……真是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