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 月(第9/15页)

股东室里发生过激烈的争吵。约瑟夫宣布休不能成为股东,让塞缪尔叔叔十分愤怒。然而,小威廉站在他哥哥约瑟夫一边,哈特索恩少校也采取相同立场,因此塞缪尔的异议被多数否决了。

股东之间发生争执的事,还是那位早已谢顶、可怜兮兮的总出纳乔纳斯·茂贝瑞透露给休的。“我真的很遗憾,休先生。”他十分真诚地说,“你当时在我手下干活的时候,从来没有把自己的错误往我身上推过,完全不像某些跟我处过事的家族成员那样。”

“那是因为我不敢,茂贝瑞先生。”休微笑着说。

诺拉哭了一个星期。休一直没因为那件事情责怪她。没有人强迫他必须娶她,他必须为自己的决定承担责任。如果他的家族风气秉正,他们会在危急时刻站在他这边,但他从来没指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经过了这段心烦的日子,诺拉变得相当冷漠无情,显现了她铁石心肠的一面,这让休很是惊讶。她无法理解股东资格对他有多重要。他十分失望地意识到,她不太会体谅别人的心情。他想,这大概是因为她生长在贫穷家庭,从小又没有母亲,什么事情都不得不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尽管对她的为人态度有些动摇,但一到晚上两人穿着睡衣爬上柔软的大床,共享爱事时,他也就把这些抛在了脑后。

休心里的怨恨慢慢滋长,但现在他有了妻子,一座又新又大的房子,还有六个仆人需要供养,因此他必须留在银行工作。银行在股东室楼上给他拨了一间屋子,他在墙上挂了一大张北美地图。每星期一上午,他会为上一周的北美业务做总结,然后电传给纽约的西德尼·梅德勒。坦比公爵夫人舞会后的第二个星期一,他在一楼的电报室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长着黑头发,大约二十一岁。休笑着招呼道:“嗨,你是谁呀?”

“我叫西蒙·奥利弗。”年轻人说,隐约带着点儿西班牙口音。

“新来的吧,”说着,休伸出一只手,“我是休·皮拉斯特。”

“你好。”奥利弗说。这人似乎话不太多。

“我负责北美地区的贷款业务,”休说,“你呢?”

“我是爱德华先生的秘书。”

休联想了一下。“你是从南美来的吗?”

“是的,从科尔多瓦。”

这就说得通了。爱德华的业务方向是南美,特别是科尔多瓦,让一个当地土生土长的人协助对工作有好处,尤其是爱德华自己不会说西班牙语。“我跟你们科尔多瓦部长米奇·米兰达是同学,”休说,“你也许认识他。”

“他是我的表哥。”

“哦。”他们两个长得倒不像一家人,但奥利弗打扮得很整洁,量身定制的衣服熨过、刷过,他的头发梳理得很仔细,上了发油,脚上的皮鞋也光亮如新——显然这一切是在模仿他那位成功的表兄。“好了,我希望你同我们一道工作愉快。”

“谢谢你。”

休回到楼上自己的办公室,脑子里想着这件事。爱德华的确事事都需要帮助,但让米奇的表弟担任这种具有潜在影响力的角色,让休觉得有些不对劲。

几天后,他的担心被证实了。

这次又是乔纳斯·茂贝瑞把股东室里发生的事跟他通了气。茂贝瑞来到休的房间,拿来一张银行要在伦敦制作、为美国政府付款的时间表,但他真正的意图是想跟休说几句话。他的脸拉得老长,说:“我不赞成,休先生,南美债券一直都很糟。”

“我们发行南美债券了吗?”

茂贝瑞点了点头说:“爱德华先生提的建议,股东们都同意了。”

“是为了什么项目?”

“在首府帕尔玛和圣玛丽亚省之间修建铁路。”

“当省长的是米兰达老爹……”

“他是爱德华先生那个朋友——米兰达先生的父亲。”

“也是爱德华的秘书西蒙·奥利弗的舅舅。”

茂贝瑞摇了摇头,他很不赞成这件事。“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普通职员的时候,委内瑞拉政府拒付了它发行的债券。我的父亲——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当时还记得1828年阿根廷的拒付。你看看现在墨西哥的债券,有时候付利息,有时候不付,这叫什么债券啊?”

休点了点头。“再说,喜欢投资铁路的人可以从美国那边获得百分之五到六的利息,哪还有人去投资科尔多瓦呢?”

“说得就是。”

休挠了挠头皮。“好的,我会弄清楚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茂贝瑞晃了晃手里的一捆文件。“塞缪尔先生要一份远东承兑汇票负债总表。你可以把数字给他送去。”

休做了个鬼脸。“你什么都想到了。”他拿起文件,去了股东室。

屋里只有塞缪尔和约瑟夫两个股东。约瑟夫在口述一封信函,速记员记录着,塞缪尔在研究一张中国地图。休把报告放在塞缪尔的桌子上,说:“茂贝瑞要我把这份文件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