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941年(第2/3页)

令她吃惊的是,他赞赏地笑了。“你说得对,我是个傲慢的白痴,”他说,“我们都在冒险。”

“这是真的,”她耸耸肩,“我不知道要是被开除了我该怎么办。”

“在别的地方学习,我猜。”

她摇摇头:“我靠奖学金读书。我父亲死了,我母亲是个穷寡妇。要是我因为道德问题被开除,就很难在别处申请到奖学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老实说,我觉得你穿得不像是个领奖学金的女孩。”

她很高兴他注意到了她的穿着。“是莱文沃思奖金。”她解释道。

“哇噢!”莱文沃思奖以奖金丰厚闻名,每年有数千名学生申请。“你一定是个天才。”

“我不清楚,”她说,对他语气里的尊敬感到满意,“我不够聪明,甚至连过夜的地方都确定不了。”

“而且,被学院开除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有些最聪明的人会退学——然后成为百万富翁。”

“那样对我来说就是世界末日了。我不想成为百万富翁,我想帮助病人好起来。”

“你打算做医生?”

“心理学家。我想理解精神世界是如何运行的。”

“为什么?”

“它是那么的神秘和复杂。比如说逻辑、我们思考的方式、想象并不存在于我们眼前的东西的能力——动物就做不到。还有记忆力——鱼类没有记忆,你知道吗?”

他点头。“为什么每个人都能分辨八度音阶?”他说,“两个音符,其中一个的频率是另一个的两倍——大脑是怎么意识到的呢?”

“你也发现这些很有趣!”她高兴地发现他也好奇同样的问题。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比莉抑制着强烈的感情,突如其来的悲伤攫住了她。她忍着不掉眼泪。事情总是这样:一个偶然的词语就会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尖锐的痛苦,甚至失去言语的能力。

“我非常抱歉,”路克说,“我不想让你难过。”

“不是你的错,”她克制地说,她深吸一口气,“他疯了。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他到三一河洗澡。可实际上,他讨厌水,也不会游泳。我觉得,是他自己想死。法医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陪审团可怜我们,把这件事算作事故,所以我们可以得到人寿保险金。那是一百美元,我们靠这点钱生活了一年。”她又做了个深呼吸,“我们说点别的吧。给我讲讲数学。”

“好吧,”他想了一会儿,“数学像心理学一样奇怪,”他说,“比如说π,为什么圆周和直径的比值是三点一四二?为什么不是六或者二点五?是谁规定的?为什么这样规定?”

“你想探索外太空。”

“我认为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刺激的冒险。”

“而我想绘制精神世界的地图,”她微笑着说,丧亲之痛离开了她,“你知道,我们有共同点——想法都不小。”

他笑了,然后刹住了车。“嘿,前面是个交叉路口。”

她打开手电筒查看膝盖上的地图。“右转。”她说。

他们快要到纽波特了。时间过得很快。她为旅途的结束感到遗憾。“我不知道该和表哥怎么说。”她说。

“他是怎样的人?”

“他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

“同性恋。”

他惊讶地看她一眼:“我明白了。”

她不喜欢那些希望女人对性的话题采取保守态度的男人。“我又吓了你一跳,对吧?”

他朝她咧嘴一笑:“就像你常说的——那倒是真的。”

她也笑了。那是得克萨斯人的口头语。她很高兴他注意到自己的小细节。

“那儿有个岔路口。”他说。

她再次研究地图。“你得先停车,我还没找到它。”

他停下车,侧过身去就着手电的光看地图。他伸出手,把地图掀起一点,温暖的手指碰到了她冰冷的手。“我们可能在这儿。”他说,指着地图。

她没有看向地图,却盯着他的脸。天很黑,只有月光和手电的反光照在他脸上。他的头发掉下来挡住了左眼。过了一会儿他才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起头来看她。比莉想也没想就抬起一只手,用小指头的外侧碰了碰他的脸颊。他瞪大眼睛,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迷惑和欲望。

“我们走哪条路?”她嗫嚅道。

他猛地撤回身子,给车挂挡。“我们走……”他清清嗓子,“我们走左边的路。”

比莉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路克晚上刚刚和校园里最漂亮的女孩亲热过。比莉则和路克的室友在一起。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即使在没有发生今晚这件事之前,她对安东尼也不是非常有感觉。尽管如此,她还是和他约会,所以,她当然不能和安东尼最好的朋友乱来。

“你为什么那样做?”路克生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