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原本以为这场婚姻真的只是一种互惠的利益交换,现在却让她发现了他藏在利益后的另一重动机,如果真的牵涉到感情,那么这场交易只怕就要复杂得多了。他果真会信守当初的诺言与她离婚吗?他是最精明的商人,分分计较,没有收益绝无付出,换过来说,如果付出后没有他理想的收益,他只怕是绝对不肯收手的。那么到时自己还能不能顺利摆脱这桎梏?

  第二天吃早点的时候,她见容海正微有倦色,于是问:"怎么?昨天没睡好?"

  "失眠,老毛病。"他轻描淡写地说,拿起勺子吃粥,想起什么似的,"我正要问你呢,昨天的早饭你吃得那么勉强,想必是吃不惯,为什么不说出来?这是家里,又不是酒店,想吃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厨房?"

  洛美心中一动,倒有什么感触似的,笑着说:"我是要说的,可是忘了,再说今天早上又吃的是白粥。"

  "那你得谢我。"容海正说:"要不是我昨天告诉厨房,你今天就没有这白粥吃。"他本来是带着玩笑的意思,谁知洛美认了真,放下餐巾走过去,说:"谢谢。"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俯身亲吻他。

  他慢慢地环抱住她,深深地吻着,两人从前也有过亲吻,但都是蜻蜓点水一般,从来不曾这样缠绵相依,洛美几乎窒息——他箍得她太紧了,透不过气。

  过了许久,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容海正才低声问:"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洛美仍有些窒息的眩晕,只问:"什么?"

  "没有吗?"

  洛美还是糊涂的:"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受宠若惊。"他淡淡地说,"你无缘无故,不会这个样子。"

  洛美心里一寒,脸上却仿佛笑了:"我们是盟友,你这样不信任我?"

  他也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你。"

  洛美只觉得心里刚有的一点暖意渐渐散去,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若无其事地将一碗粥吃完。而容海正也没有再说话。

  一进办公室当然就很忙,中午吃饭的时候虽然在一起,但只是说公事。晚上容海正有应酬去陪日本客户,洛美在公司加班到九点才独自回家,厨房倒是做了好几个菜,但一个人吃饭索然无味,嚼在口里如同嚼蜡,敷衍了事。

  吃过了饭就看带回家的公文,一直到十二点钟了,容海正没有回来,她也不管,随手关了房门自睡了。

  容海正凌晨两点钟才到家,有点酒意了。佣人们早就睡了,他自己上了楼却打不开房门,叫了两声"洛美"也听不见有人应。卧室外是个小小的起居室,有一张藤椅在那里,他又困又乏,酒力又往上涌,叹了口气坐在了藤椅上,只说歪一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洛美早上醒了,想起容海正一夜未归,心里到底有点异样。谁知一开房门,起居室里倒睡着个人,吓了她一跳。再一看正是容海正。醉深未醒,下巴上已经冒出了胡茬,他甚少这样子,平日里大修边幅,难得看到这样一面,倒觉得年轻许多。洛美摇醒他,叫他:"回房睡去。"他倒清醒了很多,抬起眼来望了她一眼:"怎么,你不生气了?"

  洛美不说话。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你那天见了言少梓,就后悔跟我结婚。"

  洛美脸色微变,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为什么而结婚?我父亲、我妹妹的死还没查出个水落石出,你认为我和言少梓还会有什么?"

  容海正翻了个身,说:"我不想和你吵架。"

  洛美径直走出去,就在起居室那张藤椅上坐了下来。房间里静了下来,过了好久都无声息。四姐上来问她,说司机已经等着了,早餐也要凉了。她看了表,自己是要迟到了,于是没有吃早餐就坐车走了。

  在办公室里忙到快十点钟,接到孙柏昭的内线电话:"容先生在办公室等您。"

  她就过去他的办公室,孙柏昭也在,所以她坐下来没说话。旋即孙柏昭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了。偌大的空间,他的办公室又是开阔通透的设计,四处都是玻璃与窗子,宽敞明亮,洛美却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容海正一支接一支地吸烟,直到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他才掐熄了烟,将一个纸盒推到她面前,说:"四姐说你没吃早饭,我顺便给你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