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10页)

抵达旅途中央位置的宾格尔附近时,他们攀爬到足够高的地方,终于摆脱了恶劣的天气。天空没有云彩,挂着一轮明月,月光皎洁如白昼。博尔韦尔看见云层和闪电就在身下的山谷之中。山坡上覆盖着白雪,公路就像一条滑雪道。

博尔韦尔想:伙计,我要死在这儿了,而且没有人知道我死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我在哪儿。

手中的方向盘突然一抖,车慢了下来。有那么一小会儿,博尔韦尔惊慌失措,以为车失控了,但后来他才意识到是爆了胎。他把车缓缓停下来。

他们全下了车,出租车司机打开了后备箱,拖开油桶,取出备胎。博尔韦尔差点被冻僵——气温应该早就降到了零下。司机拒绝别人帮忙,坚决要独自更换轮胎。博尔韦尔脱下手套,递给司机,但那人直摇头。自尊作祟吧,博尔韦尔想。

活儿干完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博尔韦尔说:“问问他是否愿意接替我开车——我累坏了。”

司机同意接替他开车。

博尔韦尔坐到后座。汽车开走了。博尔韦尔闭上眼,努力忽略路上的颠簸。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按时抵达边境。我他妈的已经尽力了,他想。

几秒钟后,他沉入梦乡。

2

走陆路的这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德黑兰。

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人人都回家了的战场。雕像被推倒,车被焚烧,树被砍倒充当路障,然后路障被清除——车被推到路边,雕像被砸碎,树被焚烧。有些树是经过四十年人工灌溉才长成的。

但路上没有冲突。他们只看见零星几个人,几乎没见到行驶的车。或许革命已经结束了,或许革命者去喝茶了。

他们经过机场,沿高速公路向北行驶,走的是科伯恩和西蒙斯之前侦察时走的路线。西蒙斯的不少计划都落空了,但这一次没有。但科伯恩仍然十分担忧。他们将遇到什么情况?暴徒仍旧在城市和村庄中横行吗?革命结束了吗?或许农夫都放下武器,重新去放牧种田了。

不一会儿,两辆路虎揽胜便沿着山脉脚下以七十英里的时速飞奔起来。他们左侧是一片旷野;右侧是蓝天下的群山,山巅覆盖着积雪,山坡峻峭葱绿。透过前一辆车的后挡风玻璃,科伯恩看到了泰勒在用傻瓜相机拍照。“看泰勒。”他说。

“他以为自己在干啥?”盖登说,“旅行吗?”

科伯恩开始乐观起来。目前还没遇到什么麻烦——也许整个国家都平静下来了。说到底,伊朗人为难他们有什么好处?外国人离开这个国家有什么问题?

保罗和比尔拿的是假护照,当局正在追捕他们,这就是问题所在。

在距德黑兰三十英里的卡拉杰,他们遇到了第一道路障。同大多数路障一样,把守路障的是携带机枪的男人和男孩。

领头的车停下来。保罗还没有把第二辆车停稳,拉西德就跳了下来,确保去交涉的是自己,而不是美国人。他立刻开始用波斯语大声而迅速地说起来,还不时做各种姿势。保罗摇下车窗。在他们看来,拉西德似乎没有使用既定的脚本,而是在说记者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拉西德让他们全都下车。“他们想搜查我们是否携带武器。”

科伯恩记得他上次侦察的路上被搜查过许多次,于是将一把戈博牌小刀放在车上。

伊朗人搜了他们的身,然后马马虎虎地搜查了车子——他们没有发现科伯恩的刀,也没有发现钱。

几分钟后,拉西德说:“我们可以走了。”

几百码开外就是一个加油站。他们驶入加油站——西蒙斯想尽量让油箱里加满油。

车加油的时候,泰勒取出一瓶柯纳克白兰地,大家都喝了一口,除了西蒙斯和拉西德——西蒙斯反对饮酒,而拉西德的信仰禁止他饮酒。西蒙斯还在生拉西德的气。拉西德没有说他们是要回家的商人,而是前去塔布利兹报道冲突的记者。“按剧本演。”西蒙斯说。

“没问题。”拉西德说。

科伯恩觉得拉西德多半会继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是他的处事风格。

一小群伊朗人聚过来看外国人。科伯恩紧张地环顾路人。他们并非充满敌意,但他们的注视却让人相当不自在。

拉西德买了一桶油。

他又想干什么?

他将后备箱里的油罐搬出来,里面放着被子弹加重的塑料袋,他们大部分的钱都塞在塑料袋里。他把汽油倒进了油罐,把钱藏起来。这主意不赖,科伯恩想,但做之前应该通知西蒙斯。

他观察着围观者脸上的表情。他们只是散漫而好奇?是否怀着怒气?是否可疑?是否抱有恶意?他看不出来,但他想离开。

拉西德付了钱,两辆车缓缓地驶出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