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的示范(第2/11页)

“是玛丽·泰勒吗?她可名气大增了,其实她只不过是一个外地来的护士长罢了,而且从没来过伦敦。蒙特诺斯小姐退休的时候,她甚至还没申请这份工作呢。”比勒小姐打断她的话,又口齿不清地咕哝说这个她们已经谈过了。她反驳说伦敦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而且说人们总是认为出色的事物从来都不会来自外地。

“当然是这样,”她的朋友让了一步,“约翰·卡朋达医院是世界上最舒适的地方。我喜欢汉普郡边界那一带,今年夏天你没能去那里看看真是可惜。当然了,她还不是一所重要的教学医院的总护士长。但凭她的能力,她足以胜任,也许还会成为一名精英护士长呢。”学生时代她和比勒小姐在总护士长手下可没少吃过苦头。对于过去受过的可怕折磨,现在提起来她还会不住地叹气。

“我说,你最好尽快动身,等你开过吉尔福德,公路上的车肯定就多起来了。”

比勒小姐也不问为什么她会知道路上的车会多起来,因为伯罗斯小姐总是知道这种事。那关切的声音又继续说道:“这星期我在威斯敏斯特图书馆见到了她们的首席导师希尔达·罗尔芙。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聪明,是有名的一流教师,不过我想学生们都怕她。”

伯罗斯小姐自己就常常叫她的学生害怕,更不用说她那些教师同仁了,但是如果有人告诉她这一点,她肯定会大吃一惊。比勒小姐问道:“她说了什么关于这次视察的事了吗?”

“只提了一下。她是匆匆忙忙来还书的,我们没有多谈。看来她们学校流感传染得很厉害,她的一半同事都请病假了。”

比勒小姐心想:真是奇怪,既然教师都病倒了一半,首席导师居然还有时间为了去图书馆还书来伦敦。但她没说出来,因为早饭前她要养精蓄锐,精神是用来想问题而不是用来说话的。伯罗斯小姐绕过床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说道:“天气这么糟,培训教师又病了一半,你这一天可够呛了。”

这两个朋友多年来总是这样一起谈论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已形成一种默契,成为她们长期亲密生活中的某种乐趣。伯罗斯小姐的话很难说不对。比勒小姐对这一天最糟糕的打算也莫过于沉闷地开上几个小时的汽车,艰苦地视察,以及可能要与那些不辞辛劳来参加会议的医院护士教育委员会的委员争论几句。于是她拖过晨衣披在肩上,用脚摸索到拖鞋,穿了进去,趿着鞋走进浴室,就这样朝着见证一桩谋杀案的路上走去。

2

尽管在下雨,但一路走来还没有比勒小姐担心的那么糟糕。她抓紧时间在9点前赶到了希瑟菲尔德,正好遇上了早晨最后一个高峰时段。宽阔的乔治大街被车辆塞得满满的。女人们开着汽车将赶着去上班的丈夫送往车站,或是将孩子们送往学校。货车当街装卸货物,公交车卸下乘客,装上了一批新的。在三排交通灯前,行人鱼贯穿过马路,他们手中的雨伞倾斜着,以抵挡丝丝细雨。儿童们的外表看起来过于一致,都有着私立学校学生的干净整洁。男人们大都戴着圆顶礼帽,手提公文包。女人们则穿着随意,介于城市的时髦、靓丽与乡村的不修边幅之间,这是她们这一类人的特色。比勒小姐一边等待绿灯,等待行人穿过马路,一边寻找十字路口医院的路标。她看了一眼市政厅漂亮的18世纪建筑,一排精心保护的木制房屋以及圣三一教堂那辉煌灿烂的卷叶花饰尖顶,对这一精心保留了古典建筑的繁荣街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街对面的现代商店显示出这种对文化古迹的关怀也许迟了30年。

终于看到了路标。穿过浓密树荫夹着的乔治大街便是通向约翰·卡朋达医院的大路。路左边是一道高高的石头墙,里面便是医院的庭院了。

比勒小姐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她汽车后座上那个鼓鼓的公文包里装有一份内容翔实的历史材料,一份前任视察员的报告以及医院管理委员会的评论。这份评论表达了应该将视察员乐观的建议实施到何种程度的看法。从调查中她了解到,这家医院历史悠久,是一位富商于1791年建立的。富商是本地人,少时由于家贫不得不离乡背井去伦敦谋生,退休后回归故里,想将晚年时光消磨在赞助慈善事业上,同时也让邻里不再小看自己。他本可以去救济孤儿寡妇或是重修教堂,买得慈善家的名声,并获得灵魂上的拯救。可如今是一个科学和理性胜过信念的时代,为一家收治穷苦病人的医院捐赠基金成了时尚之举。于是在当地的咖啡屋内举行了一场慷慨激昂的会议后,约翰·卡朋达医院便诞生了。医院原来的房子是一座别具特色的大楼,长久以来一直作为他用。最初是一座结实的维多利亚式纪念馆,在那里夸张地卖弄它的虔诚,后来变成了20世纪更为实用的建筑,却早已风韵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