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第3/8页)

男人进屋后,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随我进了平日里接待客人的房间。指引着男人坐下后,我给他端来了一杯水,然后才在男人对面落了座,借着灯光,仔细打量起了这位不速之客。

男人长得壮实,寸头、大脸,一身灰色运动服。惹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的瘀青和胳膊上横七竖八贴着的创可贴。

“您这是?”

男人正捧着水环视着房间,听我发问,便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您别害怕,我不是流氓,是专职发泄员。”

“什么?发泄员?”

“对,您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一行。最近很火的。”

男人说着,把水杯放在桌上,两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着。

“我的名片和手机都落在客户家里了。实在不好意思。”

我朝着男人摆摆手:“不用名片,我也没有什么名片。你刚才说,哪一行很火?”

“专职发泄员。”

许是见我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冲我一乐,两手抱拳搭在桌上。

“通俗点讲,就是专门供人撒气的。现在人们生活压力太大,常常一肚子气没地儿撒,我们这个行业就应运而生了。我们有专门的发泄吧,也提供上门服务,我今天就是去客户家服务的。”

听男人这样解释,我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接受这个奇怪的行业。

“怎么撒气?打人?”我伸手,指了指男人胳膊上的伤疤。

“我们的服务分为不同的等级,对应的价格自然也不同。我们可以陪人聊天,或任由他们小打小闹,也可以当人体沙袋。”

“那你一定是后者了?”

“对,这样能多赚些钱。”男人笑得发憨。他虽长得壮实,但我却打心里开始同情他。

“没有防护措施,如果出现意外怎么办?”

“其实公司明文规定,是要穿防护服的。但是客户有时候觉得不尽兴,我们也就私下里搞搞价格,多加些钱,这样客户就可以体验真正的人肉沙袋,”男人讲到这儿,摸了摸后脑勺,“一般就是身上不当紧的地方吃几下拳头,不碍事的。女客人偶尔会控制不住,挠人。”

说着,男人把袖子撸了下来。“上次挠得太狠,搞得我现在都不敢接女客人的单了。”说完,又是哧哧一笑。

“那看来,今天是客人打得太狠,你受不住逃出来了?”

“是,本来电话里听着是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客。可没想到一见面,竟成了五六个喝醉酒的男人,打起来手下没个轻重。我一打工的,又不敢下狠劲儿还手,只能躲了。从屋里跑到屋外,活活被他们撵上了这座荒山。其实我刚才在那草洼子里蹲了一刻钟,等他们走远了我才跑出来敲门的。”

听男人讲完,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袭来。

“你先在这儿休息,天一亮,我就帮你报警。”

“不用不用,”男人慌忙摆起手,“又没出大事儿,只不过是他们喝多了而已。被你这么一折腾,传出去该影响我生意了。”

许是怕我不死心,男人想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也从他们话里话外听出些意思。这几个人刚毕业没几年,好不容易攒下些钱,和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被骗了。这几个年轻人一肚子怨气,喝酒后自然要撒撒酒疯。没关系的,不信你明天看,一准儿得给我打来电话道歉。真没关系!”

既然如此,我便作罢。起身出去,给男人寻了条热毛巾过来。

~ 2 ~

“您怎么想起干这一行?这肯定不是兴趣吧?”

男人接过毛巾,冲我嘿嘿一笑:“不瞒您说,我前一阵子刚出狱。一来在里面待了这些年,跟不上外面的节奏;二来哪儿都不愿雇用一个蹲过大牢的人,我也能理解。实在是没办法了,之前的狱友才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活儿。虽说听着惨,但一个月下来,能拿不少钱。我闺女喜欢弹琴,两只小手在琴键上跳来跳去,甭提多好看了。我得争取好好干上几年,给她攒够买琴、上课的钱。”

男人虽然鼻青脸肿,可提到女儿,还是一脸灿烂。

我从男人手中拽出擦脏了的毛巾,换了一条新的给他。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又摸起了后脑勺。

“您这是独栋别墅?”

“不是,是公寓。”

“我就说嘛,一个人在荒山上住这么大的地方,这得多大的胆子。让我这一折腾,估计楼上的人都听见了,给您添麻烦了。”

“这就我一人住,还有一只猫,”见男人瞪大了眼睛,我犹豫了一下,说了实情,“这是自杀公寓。”

“自杀公寓?”

“对,专门招待想自杀的人。”

男人很大声地咽了口唾沫。一时,我竟觉得这晚上过得格外诙谐。男人的行业颠覆了我的想象,公寓的存在又让男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