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7页)

不管你在哪里沉浸在自己愚蠢的过去里,每个晚上喝得烂醉如泥,都不能让你的家人回来。你不是那个幸存者,知道吗?

他的心中的不满和好奇都快溢出来了。她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她知道荷莉和泰,还知道他在哈瓦那的酒吧里“烂醉如泥”。这些事情应该只有可能是他父亲告诉她的,这意味着他们两个关系很亲近,至少到了会交流这么隐秘的信息的地步。他几乎能想象一个自信、有能力,当然了——还这么有吸引力的女人一步步计划着吸引一个年老的灵魂。但是他会被吸引吗?她说得没错,父亲心里几乎是把母亲放在了不容亵渎的神位上。不过话又说回来,柯尔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父亲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改变。

他现在太疲惫了,没有精力继续往下深想,只想吃点东西,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醒来之后再去见他那自从断绝关系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父亲。

他把窗子摇下来看着一路起伏的景色,任寒风吹进来拍打在脸上。这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只有几棵斑驳的白杨树如幽灵般孤独地伫立着,一阵风吹过,不少金黄色的叶子就从树上飘落。路旁的栅栏年久失修,老旧的牧马人的小屋的房顶也倾斜向了一边,燕子从腐坏的房檐下猛地冲向天空。

她说的没错,这个地方已经败落到了令人难过的地步。从没有人告诉他情况有这么坏,但是为什么他竟会期待一些不一样的呢?

他们离旅馆越来越近了,它看起来也一副需要修缮的样子,百叶窗都得全部重新上漆。奥莉薇亚把车开到大大的门廊前的时候他突然有点紧张,她猛踩了一脚油门,他被惯性冲的向前一倾。

“到了,”她冷漠地说。“看来你刚好在午饭时间回家了。”她没有熄火等着他自己下车,手还握在方向盘上。

他突然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伤疤。这条伤疤褶皱着一直延伸到袖子里。伤痕意味着非同一般的过往。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的时候缩了缩手,转头看向了窗外。

他咽了口唾沫,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车里的紧张气氛变得更加浓重了。他打开自己一侧的车门,下车走到后面车厢去拿自己的行李。

“你要去哪里?”他又把头伸回车里问。“你会回旅馆吃晚饭吗?”

“今晚不会来。我现在要去把卡车停到车库,然后回我自己的小木屋。”她偏过头不看他。

他关上副驾驶室的门,她绝尘而去,只留给他一阵扬起的尘土。

他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好奇心快要冲出喉咙了。

柯尔把自己的粗呢背包抛到肩膀上,转身走进了旅馆。一座熊的雕像依然像从前一样守卫着楼梯口,那架旧秋千也还在门廊里,只是换上了新的垫子。回忆一丝一丝地侵蚀着他。他已经三十九岁了,但如今回到这个小时候的家里,依然能感受到来自童年战栗的剧痛。

很奇怪生活为什么要对一个成年人开这样的玩笑。他到目前为止也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也曾拥有自己美满的家庭,但是生活又把这一切带走了,只剩下那个童年的小男孩一直深深潜藏在他的心里。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精疲力竭。他的整个人生就是失败,好像之前的几十年都一无所获。

他抬脚奔上门廊的楼梯,进了大厅,及时收回了脚步,迎面就见到那副巨大的鹿角,依然挂在大厅里当衣架,他祖父过去从苏马斯沼泽猎杀回来的麋鹿制成的头部标本还挂在向客厅的拱门上,自上而下凝视着门口经过的所有人。客厅的壁炉里木柴噼啪作响,他甚至能闻到空气里地板刚上过蜡的味道。

“柯尔·麦克唐纳!我的老天啊!”

他转过身看向这个萦绕他整个童年的熟悉的声音的来源。“卡里克太太,”他笑着道。“你还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我当然还在这里了,而且你现在可以叫我阿黛尔,小伙子。”她也笑着,胸前抱着着一篮子叠好的衣物。“怎么回事?看看你。”她走近了一点,像是想要把篮子放下来给他一个拥抱,但是走到她面前又犹豫了。卡里克太太不是一个会拥抱的人——从来不是。

“我……完全不知道你要回来。你父亲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看起来有些不安。“他今天有点不舒服,下午很晚才打了个盹儿。我正要去叫他起来吃午饭。”

“那我去叫他起来吧。”

“额……也许你应该在这等着他穿好衣服下来。我敢说他一定更想全副武装地见到你。”

“我想也是。”

她的脸突然变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