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在回自己办公桌的路上,比阿特丽斯途径马科斯原来的座位。她停了下来。看见小订书机依然放在桌子上,比阿特丽斯意识到马科斯也许会留下更多的东西,也许多丽丝的钥匙在桌子里,也许马科斯留下了便条或者某种解释。

马科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对此说三道四。比阿特丽斯告诉自己,也许现在是她不需如此担心的时候了。她的老板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尽管坎宁安女士告诫过比阿特丽斯她要亲自处理办公室的一切事务,但几乎没有干涉过她办公室以外的事情。其他秘书都不理睬她。现在马科斯走了,没人真正在乎比阿特丽斯是谁,或者比阿特丽斯干了什么事情。也许该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了。此时此刻,比阿特丽斯想拿回多丽丝的钥匙。

下午五点,比阿特丽斯背起提包,跟随其他女人去门厅里的衣帽架。她与其他秘书一起穿上自己的外套,戴上帽子和手套,走向电梯间。正当其他人走进电梯回家时,她退了出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然后朝女厕所走去。没人注意到这一切。

厕所里没人,而且很暗。头顶上的灯泡不亮了。比阿特丽斯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昏暗亮光中眯着眼睛看了看马科斯吸烟的地方。她走进一个抽水马桶隔间,坐下等候。

整整一个多小时,她静静地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必须确保每个人都走了。今天是星期五,即便喜欢加班的经理们也肯定准时回家。假日即将来临,他们要购买圣诞节礼物,还要去探望家人。整个星期,她注意到每个人都是多么急切地想离开工作。每天傍晚当她坐在候车棚里等候八十二路公交车载她回家时,她看见市中心的街道似乎都是空荡荡的。

除了去医院看着机器不停地将空气送进抽出她姨妈日渐萎缩的躯体,比阿特丽斯没有其他人需要探望,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比阿特丽斯在昏暗的盥洗室镜子里瞥见自己坐在厕所隔间里,憔悴苍白,看上去她自己就像一个鬼。

街道上的喧闹声渐渐安静下去了。从她听见过道里电梯的嗡嗡声以来,她足足等了十分钟,然后慢慢地悄悄地溜出盥洗室。她靴子踩在瓷砖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墙壁之间产生回声。于是,她就在盥洗室门口脱下靴子,穿着长筒袜寂静无声地沿着过道行走。

没人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也没有翻阅文件的声。审计部空无一人,四周如此安静,她敢肯定有人可以听见她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走廊的泛光灯依然亮着,不过悬挂在一排排办公桌上面的大日光灯已经关闭。秘书区四周的门一片黑暗。只有楼下街上暗淡的黄色灯光透过毛玻璃照射进来。

足可以借助过道里射来的昏暗灯光看清东西,她在马科斯的办公桌前坐下,拉开中间的抽屉。这个抽屉放的不是各种笔、回形针和其他办公用品,而是松散摆放的纸质文件。她在文件堆里四处摸索多丽丝的钥匙,可是除了更多的文件其他什么也没有。比阿特丽斯抽出一份文件,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阅读。纸张上满是潦草的速记。比阿特丽斯眯缝着眼睛看这些笔记,最后只好作罢,将角落上的小台灯打开。马科斯的速记没有她自己的整洁,不过在纸面上的各种记号和花体中,她能分辨出一些词语。

304箱——延迟付款,七八年六月七日通知,泰勒·卡明斯,七八年六月十九日收回;305箱——到期未付,七八年六月六日联系,玛丽昂·德莱尼,无传递地址,七八年六月十九日收回

这是一份马科斯的审计记录。很奇怪它是用速记方式写的。这些笔记已经够简要的了,除了马科斯,不可能是任何其他人记录的。汤普森先生或者秘书处以外任何与此事无关的人都不可能读懂它们。这几乎好像马科斯就是把这些文档留给了她。她的目光顺着速记往下移动,她边读边皱起了眉头: 

七八年六月二十五日与俄亥俄州财政部联系,没有收回记录。保管物品去向不明。

马科斯曾给州里打电话求证是否收回保管箱。抽屉里有许许多多的贵重物品保管箱审计的记录。每一页的结论都说州政府没有收回保管箱存放物品的记录。她逐页翻阅直至有一页的记录真正震撼了她:一百多个贵重物品保管箱内所存放的物品被正式认定遗失了。马科斯正在确认遗失的账户,并用速记记录,以确保其他人无法读懂它们。

多丽丝也保存了贵重物品保管箱的文档。比阿特丽斯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记录汇集成整齐的一叠。她打开一个较大的档案抽屉,寻找一个马尼拉文件夹[31],这时她听见有样东西在抽屉底当啷一声,原来是半品脱未喝完的威士忌。她摸索着取出这一小瓶“老祖父”[32],不由得想着马科斯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