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这只是你的第一天。放松些。你过分认真地整理办公桌使我们大家很难堪。”

比阿特丽斯明白这一定是房间里的另一位秘书。她将听筒稍许移开耳朵,朝邻近的办公桌瞥了一眼。她旁边年纪稍大的女人正在快速打字,她的名字叫芙朗辛。在介绍她俩的时候,芙朗辛在埋头工作中抬头看了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戴着角质架的眼镜,嘴唇撅起,使比阿特丽斯联想起一位上了年纪的古板女人。这肯定不是她打的电话。

比阿特丽斯偷偷看了看坐在她前面的女人们。紧靠的前一排有两个超重的母亲型女人并肩坐着,她们正在安静地整理文件。往前两排的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一位近似年迈的女人,她正在将一堆文件分成整齐的几叠,同时还在对着话筒扼要地说话:“不,我没有C-3表格。我寄给你的一份C-44表格应该足以……”

这位怒气冲冲的祖母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她正在费劲地摆弄着打字机,试图硬把几张纸卷过滚筒,当其中一张纸被扯碎时,比阿特丽斯听见她在轻声咒骂。显然,她前面的几个女人都没有打电话。

比阿特丽斯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寻找电话里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下围绕秘书工作区的一圈紧闭着的办公室门。有几扇门里传出一些低沉的声音。罗思坦先生正在打电话。一个高大的身影掠过哈洛伦先生办公室的毛玻璃隔板。她是从他们门上的小型名字牌上获悉他们的姓名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于是她慢慢在座椅上转过身子朝身后看去。

最后一排坐着两个女人。一人低着头打字;另一人正拿着电话。比阿特丽斯听见她在低声说:“宾果[16]!”“五分钟后在女厕所里见我。”比阿特丽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挂了电话。

比阿特丽斯突然转过头去,仅仅瞥见这个神秘女人黄铜色的金发和红色唇膏。坎宁安女士没有特别说明不能在秘书处闲聊,但是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听见过任何友善的闲聊。似乎只有在谈业务时才大声说话。

房间正面上方挂着一只大时钟,它每隔五分钟滴答走一走。比阿特丽斯终于在办公桌前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坎宁安女士指引她入座后甚至连门都没有嘎吱开一下。四周数间办公室的门依然紧闭着,其他秘书都低着头做她们自己的业务。比阿特丽斯吃不准她是否需要征得同意才可以如厕,但是她又不太好意思去问。她蹑手蹑脚离开秘书区,朝女厕所走去。她那双娇小的脚踩在橄榄绿地毯上悄然无声,直至到达走廊,在那里,她的鞋子在油地毡块上发出短促而响亮的喀哒声。这噪声促使她急忙走进盥洗室,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天哪!你为什么这么神经紧张?”

比阿特丽斯转过身来,与神秘的女人打了个照面。她是个绝代美人,像个电影明星。她蒙胧的蓝眼睛黏了假睫毛并用炭笔勾画过;她的金发用一个法国发夹固定成密集鬈发冠,衬衫的领口开得很低,裙子也比通常短一英寸,这一切都使这个女人显得几近花哨。

“嗯,我想我是有点紧张。”比阿特丽斯的目光在女厕所四周转来转去,尽量不显得那么焦虑。她倚靠着一个台盆,以加强效果。

这个陌生女人从容地走到窗前,从窗台上掀起一块大理石,从底下取出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比阿特丽斯对此困惑不解,女人显然被逗乐了,她点燃一支香烟,然后解释说:“去年老坎宁安禁止在秘书区吸烟,说那是火灾隐患。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比阿特丽斯。”

“我是马科欣,你叫我马科斯吧。别太担心。坎宁安也许是只叭喇狗,但人还可以。她肯定不会在你工作第一天就开除你什么的。”马科斯停顿了一下,从窗户缝隙里吐出烟雾,然后上上下下打量起比阿特丽斯,“你到底如何得到这份工作的?你不会超过十六岁。”

听到马科斯精确的估计,比阿特丽斯一下子浑身僵硬。她盯着马科斯在维珍妮牌女士香烟[17]烟蒂处留下的完美红色唇印,以避免显得焦躁不安。“实际上我十八岁。我申请了这份工作。”

“是比尔面试你吗?”马科斯扬起一根眉毛问道。

“比尔?”

“喏,汤普森先生。”

“对,汤普森先生面试了我。”看着马科斯抽烟,比阿特丽斯开始感到好奇,她到底在盥洗室干什么,她应该坐在办公桌前。“你在乎吗?”

“我不在乎,不过这合乎情理。汤普森先生有个弱点,喜欢年轻姑娘,假如你明白我话的含义。”

比阿特丽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哦,穿好你的紧身褡!我不是说他会骚扰女童子军什么的。”马科斯得意地笑了,这么容易就把比阿特丽斯唬住了,她似乎很开心。“我只是说他喜欢雇用年轻姑娘。几年前他雇用了我。听懂我的意思了吗?你遇见了比尔而不是那个色鬼罗思坦,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他亲手挑选了坎宁安,还有秘书处其他几个臃肿的老女人。罗思坦会把你送回老家,到你妈妈那里去的!”马科斯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