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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那杯水递给我。

即使她弓着身子,坐在床边的一个高脚凳上,也看得出她身材高挑。她的长腿和纤长的肌肉线条像一位亚马逊女战士,或者把她比作一个母狮子好像更贴切些,因为她靠着的姿势像只柔软的猫。蜜棕色的头发凌乱地盘在头顶,却也不难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和一双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深棕色眼睛。她穿着一袭黑色的丝绸裙子,高高地系在脖子上。

她任凭我打量,反而像是松了口气。我猜我这样要比发抖或是发火要好些,那些她大概也都见识过。

我重新注意到新添满的水。“他们叫我利昂奈特,”她跟我说,“就不用跟我说你的名字了,说了也用不上。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忘了自己的名字吧。”

“我们在哪儿?”

“花园。”

“花园?”

她耸耸肩,她连这种动作都做得很优雅,行云流水一样。“叫什么都差不多,叫花园就行。你想看看吗?”

“你大概不认识从这里出去的小道?”

她只是看着我。

好吧。我晃着床边的腿,用拳头撑着坐起来,这才发现我衣服都没穿。

“衣服呢?”

“给。”她拿给我一片黑色的丝绸布料,穿上才发现是一件紧身及膝的裙子,领子很高,后背很低,非常低。如果我有腰窝的话,我穿上后她一定能看到。她帮我系好屁股上的绳状腰带,然后轻轻把我推向门口。

这房间陈设简单,简单得有点过了头: 一张床,一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马桶和洗手池,另一处角落里放着像是开放式淋浴的东西,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墙壁是用厚玻璃做的,没有门,只有门洞。每面玻璃内外都有一条轨道。

看到我紧皱眉头地看着轨道,利昂奈特解释道:“会有一堵墙降下来,把我们都关住,什么人都看不到。”

“经常吗?”

“有时候。”

0蝴蝶花园

THE BUTTERFLY GARDEN0

从门洞出去是一条窄窄的走廊,往右边走,可一直走到尽头,往左手没有路可走了。正对着我的还有一个门洞,上面有更多那样的轨道,这个门洞通向一个潮湿阴凉的洞穴。洞穴的尽头有一个拱门,微风掠过幽暗的石壁吹过来,墙壁上映出瀑布反射的光斑,潺潺的水声隐隐约约钻进耳朵。利昂奈特带我从水帘后走进花园,眼前的美景简直不可方物。蓊蓊郁郁的树叶和树丛中,五光十色的花争奇斗妍,蝴蝶成群地嬉戏其间。外层立着一个人造的悬崖峭壁,最高处还有更多的绿植和树木,峭壁边上的树直冲玻璃屋顶,一层层延伸到一望无际的远处。我能透过稍矮的绿植看到黑色高墙,但再远就看不到了。藤蔓环绕,只留出些许空着的地方,那大概是通往门厅的入口,就像我们之前走过的入口一样。

花园中庭大得难以想象,还没看到那些缤纷的色彩,我已经被硕大无朋的空间震惊了。瀑布分流,细流蜿蜒汇入一个睡莲装饰的小池塘,白沙小径穿过绿植通往其他的门口。

天花板透射进深紫色的光,间或有玫红和靛青的光闪过——应该是晚上。我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被挟持的,不知为什么,我的直觉反应是已经不在同一天了。我缓缓地转身,想把周围的一切都收进眼里,可是要看的实在太多。我的双眼连那里的一半都看不完,脑子连我看到的一半都处理不了。

“什么鬼?”

利昂奈特笑了,却又立刻收回笑声,生怕被人听到。“我们叫他花匠,”她说得不冷不热,“贴切吧?”

“这是个什么地方?”

“欢迎你来到蝴蝶花园。”

我转身问她到底什么意思,然后就看见了那个。

她慢慢地喝了口水,让瓶子在手里滚来滚去。待她安静下来,维克多才轻轻敲了下桌子,问她道:“哪个?”

她没有回答。

维克多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又问:“这个?”

“你都知道答案了,还要问我,要我还怎么信你。”可她塌下双肩,靠到椅子背上,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我们是联邦特工,我们是公认的好人。”

“难道希特勒觉得他自己是坏人吗?”

埃迪森突然把身子挪到椅子的边沿,“你把我们跟希特勒比?”

“不,我只是跟你们讨论认知和道德的相关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