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路易丝

“你为什么会成为精神病医生?”我问。我没法相信我居然躺在他的臂弯里。这是他第一次留宿并对我说话,而不是带着愧疚冲个澡然后离去。今晚我们有了真正的交谈,谈我的离婚、我的夜惊症,谈这么多年来苏菲试图为我安排的荒唐约会。我们谈笑风生,能够听到他的笑声真好。

“你真的想知道吗?”他说。

“想啊。”我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点着头。我当然想知道。我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尽管我发过誓绝不再让这事发生,但这是十天里他第三次出现在我公寓了。有一次是在周末——即便我每次都叫他回家,但我们还是照做不误。我仍然让他进了门,上了床,我似乎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好像每次我见到他的时候,决心就动摇了。更糟糕的是,我其实很想见到他。我们喝酒、做爱,他那么渴望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都碎了。这很愚蠢,这很疯狂。但这让我心跳加速,悸动不已,让我一时间迷失了自己。我试图假装当他是酒吧男子,这样我的感觉就不会那么糟糕,但我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冥冥之中,我被吸引到他们两个身边。

我应该把认识阿黛尔的事情告诉大卫,但是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他会觉得我疯了。我也不能和阿黛尔绝交。她是那么脆弱无助。而且她向我展示了大卫的另一面,那几乎和她本人一样吸引着我。每一天我都在抉择要离开他们中的哪一个,每一天我都拒绝做出抉择。

不知怎地,我已经有点爱上阿黛尔了。她是那么美丽、悲惨又迷人,对我还那么好。而大卫是黑暗的谜团。他在床上温柔又热情,却从不谈论他的婚姻。据我所知,他的婚姻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毒”的。我知道我应该放弃他们中的一个,但是我下不了决心。我觉得我和他们已经紧密交织在了一起。我越是迷恋大卫,就越是被阿黛尔吸引。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我开始试图公私分明,像他的做法一样。我已经把他们区分开来。阿黛尔是我的朋友,大卫是我的情人(不是她那控制欲很强的丈夫)。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案,但是现在它差不多能起到作用。我白天和阿黛尔在一起,晚上和大卫在一起。也许我甚至要比她更了解他。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几乎是凯旋的滋味。

“我少年时期在农场里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她老是跟着我转。她很孤单。她的父母很富有,他们有一套大庄园。他们宠着她却也忽略着她,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她父母是大忙人。有时候真是忙得没有任何时间陪她。总之,她会在我劳作的时候喋喋不休,跟我说着她的夜惊症,说这老是吵醒他们一家。”大卫说,“在我意识到她真的很担心时,我在慈善店找了本有关睡眠和做梦的书给她。”我身子略僵,想起了阿黛尔提起的那本书,显然她就是他说的那个小女孩。一瞬间,我既愧疚又好奇。为什么他不说他的妻子曾经会做噩梦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他结婚了。为什么他从来不提起她?

“那书有用吗?”

“我想没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书里尽是些很新潮的内容,都是些疯狂的念头。而且这本书也太旧了,她很难读懂。我想最后她父母从她那儿拿走了书,送她去接受了一些治疗。她当时只有八九岁。我的父亲是个农民。呃,他做酒鬼做得比农民更称职。每当他操作机器时出了意外,总是我去替他处理伤口。我知道,我想成为治某种病的医生,哪怕这在当时似乎是白日做梦。但是把那本有关梦境的书送给那个小女孩后,我第一次想要帮助人们解决头脑里的问题。那是手术刀无法触及的部分。”他把我抱得更紧,即便并没有真的跟我讲太多有关他自己的事情,我也能感觉到这是他在努力试图分享。

“而且这是个很有趣的工作。”他继续道,“走进人们的头脑里,看看是什么在影响他们。”他向下看着我,“为什么你在皱眉头?”

“我没有。”我说。

“你有。不然就是你的前额突然之间衰老得生了皱纹。”他滑稽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让原本不该沉重却不知怎的凝滞起来的氛围变得轻快了些。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是在想,人们的头脑,总体上是不该被打扰的。我不喜欢任何人在我头脑里乱来。”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我皱眉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阿黛尔。他是站在怎样的角度来讲她的故事?一个他曾经认识的小女孩。他没有撒谎,但也算不上说了真相。

他对我微笑,我抬头看去,情不自禁地享受着他那宽阔有力的胸膛。一个农民的儿子。也许他避免提及她是怕伤我感情,但我又不是不明状况的天真少女。“你确定你选对了上班地点?”他问,“我们的工作正是修缮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