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阿黛尔

“噢上帝,这感觉真好。我可以在这儿待上一辈子。”在我身边,路易丝将头向后靠在木头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我们坐在蒸汽浴室的台阶顶上,沉浸在香喷喷的雾气里,光洁的皮肤上沾着水滴和汗。

“我从来没成功坚持超过10分钟,”我说,“你肯定很喜欢高温。”这种体验很令人愉悦,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我的身体除了放松别无选择。这两个小时棒极了。我抵达路易丝的公寓时,她那笨拙的表现十分可爱。我能看出她其实并不太想让我进去,她已经把她的包准备好放门口了,但是我坚持要进屋参观一下。她几乎没法拒绝。她的身上有太多特征,粗鲁并非其中一项。这很好,因为我想要进去看看。

“这是我今年最接近度假的时刻。”她微笑着说。

我也闭上眼,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她家的房间。客厅:一台电视机,米黄色的沙发,盖着旧靠垫的浅褐色沙发罩,左侧扶手上一小块烟头烫过的痕迹,蓝色地毯,很耐磨,不会伤害孩子。主卧室:虽然小,但空间足够放下一张双人床;床后面是特色墙纸;白色的嵌入式衣柜、表面堆满杂乱化妆品的白色五斗柜,缠作一团的廉价珠宝从一个小包里露出来,小包可能是买面霜或者礼品套装送的;门后挂着一件睡袍,曾经松软的白睡袍被洗了太多次,现在粗糙又松垮,袖子上还带有咖啡和茶渍。

经过学习,我很擅长记住细节。当你需要去看一个地方的时候,细节是很重要的。这是一间很拥挤的公寓。亚当的房间我没太仔细研究,面积要小得多,东西也塞得更满、更多彩,当然也很朴素。我住过这样的屋子。

“而且,”路易丝继续道,我留神去听她说话,现在我确定我已经把一切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坐着一动不动总比健身舒服,我明天肯定腰酸背痛。”

“但是这会让你感觉更好。”我补充道。

“我已经这么觉得了。”她说,“谢谢你帮助我,而且也不嘲笑我。”我一下子很喜欢她。总而言之,她的表现非常好。至少她尝试了。我跑得不像平时那么快,也没有那么久,我不想让她退却。今天的目的是要让路易丝产生健身的想法,而不是我自己锻炼。而且昨天我几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关节都快僵硬了。运动起来的感觉很好,哪怕强度没有之前那么大。我们做了一些轻松的有氧运动,然后我给她展示了各种举重器材,她勇敢地都尝试了一遍。与此同时,我给她设计了几套健身操,让她的肌肉保持新奇体验。

“我想找个一起定期健身的伙伴。”我说,仿佛我是才想到这个主意似的。“要不你不上班的时候就跟我一起来?”我停顿了一下,低下头,放低声音,“周末要是我一个人的话,你也可以来。你知道的,不跟大卫一起。”

当时她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掺杂着担忧和好奇,但是她没有问我原因。我知道她不会问。我们还没有亲近到可以问这样的话题。

“那很好,”隔了一会儿,她说,“这将是很漫长的一个月。亚当要和他父亲去法国。我知道这不光对他好,对所有人都好。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让我筋疲力尽。能有一个月属于自己的时间,我应该很心动才对,然而我已经觉得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她的这些话脱口而出。“到明天午餐时间,学期就结束了,然后他的父亲会在5点半接他。那么快一切就都安排妥当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她突然坐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瞪大眼。“噢糟了!我本来想请一天假的,我完全忘记了。我要打电话给他们请求准假。”

“放轻松。”我说。她当然忘记了。她脑子里想的是其他事情。“打电话说你病了。为什么要损失一天工资呢?”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可不敢。”她瞥了我一眼,“你丈夫昨天心情差极了,我可不想火上浇油。”

我低头看着我的膝盖。“他可能是会那样。”我尴尬地说完,在低下头之前,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微笑,“但是你打电话请病假并不会让情况改变。不过是一天而已。这对你来说意义重大,但对他们而言算不上什么。”

“没错。”她说,“也许我会去打电话的。”

我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她问:“你结婚多久了?”

这是个无伤大雅的问题。如果是一般的朋友,她可能早就问过这个问题了。但是显然,我和路易丝之间并不一般。

“10年了。”我说,“我18岁那年结的婚。我对他一见钟情。我知道他就是那个真命天子。”

“那可真年轻。”她说。

“也许吧,我想是的。你知道他救过我的命吗?”

“真的?”尽管高温令人昏昏欲睡,可她现在全神贯注,“是字面意思,还是打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