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香盈袖(第7/19页)
曹湛道:“原来邵员外膝下还有一女,我竟是不知此节。”
高戈道:“老爷一子一女,正好凑个‘好’字。不过大小姐和大姑爷常年在北京,负责打理邵氏北方生意,从未到过江宁。”
黄海博问道:“邵公子也有三十多岁了吧?没有成家吗?”
高戈道:“二公子十八岁就娶了亲,是北京大户人家的女儿,前些年随二公子来江宁,因水土不服得病死了。二公子念旧,一直不肯再娶,老爷提过几回,见二公子始终无意,便也不再勉强。”
黄海博道:“这倒是难得。”
邵宅为园林式建筑,宅中遍植花木,菡萏盈池,翠篁蔽日,建筑皆隐于绿荫之中。邵鸣书房更是位于花园深处,小屋数楹,窗闼渝开,箩垣周匝,极为幽静。堂前有观鱼池,引秦淮之水,曲折环绕。池边假山高低参差,怪石嵯峨,极有情趣。
到书房外,高戈先退到一旁,打了个手势。曹湛会意,咳嗽了一声,叫道:“邵员外在里面吗?我是曹湛,今日冒昧登门叨扰,实是有件小事要当面请教。”却不见人回应。
曹湛微觉奇怪,问道:“是不是邵员外太过疲累,正伏在案上午睡呢?”
高戈摇头道:“不会。每个月清账日之前,老爷都会特意早睡,好养足精神。”
曹湛便上前敲了敲门板,叫道:“邵员外!”
黄海博忽道:“有些不大对头。”
曹湛问道:“什么不大对头?”
黄海博道:“曹兄没闻见一丝怪味儿吗?”
曹湛道:“我闻到了花香。”
黄海博道:“花香是庭院花圃中传来的,这里有一丝血腥气。”
他医术既精,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当即上前,大力推开门扇——
却见邵鸣头枕右臂,伏在案上。虽然距离尚远,但从其瞪得老大却毫无生气的眼睛来看,其人早已死去。
高戈尚不知究竟,探身望了一望,笑道:“老爷当真睡着了,这可着实罕见。”正待进去为邵鸣披衣,却被黄海博扯住手臂。
高戈奇道:“怎么了?”
黄海博道:“邵员外已经过世,书房是命案现场,不能随意进去。”
高戈一愣,本能地嚷道:“怎么可能?老爷只是睡……”忽留意到主人嘴角尚挂着一丝血迹,顿住话头,瘫软在地。
黄海博转头问道:“曹兄,你看该怎么办?”
曹湛亦是相当震惊,一时难以回过神来,道:“怎么会这样?我们来找邵鸣,他便于今日遇害。”忽听到高戈“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心中愈发慌乱。
有仆人听到动静,闻声过来查看究竟。黄海博忙将书房房门重新掩上,又催问道:“曹兄,到底要怎么办?”
曹湛定了定神,忙叫过那仆人,命道:“你速速赶去江宁府,让陶知府派人来。”
仆人又惊又疑,又打量了高戈一眼,问道:“江宁府吗?出了什么事?”
曹湛料想难以隐瞒,遂告道:“你家老爷去世了。”
仆人“啊”了一声,一时难以置信,又问道:“高哥儿,他说的是真的吗,老爷当真去世了?”
高戈抹了几把眼泪,点了点头,道:“快,听曹总管的吩咐,快去江宁府报案。再派人去秦淮河,寻二公子回来。”
仆人不明所以,亦不敢再问,应声去了。
曹湛与黄海博低声商议几句,上前扶起高戈,问道:“你家主母呢?她人可在宅中?”
高戈道:“夫人病重,一向住在清凉山附近的宜园静养。”
曹湛遂正色道:“江宁府官差赶到时,怕已是晚上。我怀疑邵员外遇害一案另有背景,想与黄兄先入书房勘验,你可同意?”
高戈一怔,问道:“曹总管为何要问小人意见?”
曹湛道:“我与黄兄均没有官方身份,而今你暂代主人主事,当然要征得你的同意。”
高戈断然道:“曹总管是江宁织造的人,你肯出面调查,岂不比江宁府那帮拖拖拉拉的官差强?小人正巴不得如此。二位尽管进去便是。”
黄海博叹道:“你还真是个明白人。”又告道:“你先等在外面,也不要让其他人进来,以免破坏原始现场。”
高戈点点头,道:“小人就守在门口,二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黄海博遂推开门扇,跨门而入——
书房甚是整齐,虽然阔大,陈设却不多,除了书桌、书架外,只在窗下摆有两张黄檀太师椅,间置茶几。桌上除了文房四宝及镇纸外,别无其他。书架上所置,除了少许书籍外,多为账簿。
黄海博先走近书桌,未及勘验尸身,便先惊叫道:“曹兄,你快过来看!”
曹湛本来也只等在门前,听到黄海博呼叫,便急忙进屋——
却见桌面上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票号。”邵鸣右手食指蘸墨,正点在“号”的最后一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