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鬼胎(第5/19页)

他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放心,鼻血很快就会止住的。”

“你为什么没来书店?”她似乎忘记了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对不起,今晚我迟到了。”他的手一直托着手帕,以防它从池翠的鼻孔里滑出来,他继续说,“今天你的心情很差,是吗?”

“是的。”

他看着池翠的眼睛说:“下午你和一个男人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再让我看一看,那个男人是谁呢?对,他是你的父亲,我没说错吧?”

他怎么会知道的?池翠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刚才他说“让我看一看”,他在看什么呢?我的眼睛?他能从我的眼睛里看到7个小时以前我和父亲吵架?不,池翠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说话,右手继续扶着手帕,而左手则托着池翠的后脑勺,以避免她无谓地后仰。池翠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他的手帕塞在她的鼻孔里,还有托着她后脑的那只有力的手。她的全身都放松了,闭着眼睛进入了恍惚的状态。说实话,那种感觉很美妙。

忽然,他说话了:“你在哪一站下?”

“现在到哪儿了?”

他报出了站名。池翠立刻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站起来向车门跑去,他也连忙跟在她身后。还好,他们抢在车门最后关闭前冲了出去。

手帕从她的鼻孔里掉到了站台上。他拣起手帕,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她的鼻孔。当他的眼睛靠近她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好了,鼻血已经止住了。”

“把手帕给我吧。”池翠轻声地说,“鼻血把你的手帕弄脏了,我回去帮你把手帕洗干净以后再还给你。”

“可你已经洗过一次了。”

她摇摇头,执拗地说:“上次不算。”

“好吧。”他把手帕交到了她的手里,“你不捡到它,现在它也不会存在。”

池翠看着这块绣着笛子的丝绸手帕,手帕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显出一种特别的紫红色。她把手帕叠好,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为什么会和父亲吵架?难道是——”

“不。”池翠忽然把头别了过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她不愿把自己心里的痛苦让别人知道。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别害怕,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人,我只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那么忧伤的,知道吗?”

池翠并不回答,依旧回避着他的目光。尽管她明白,在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恶意。

“对了,你的名字叫池翠是吧?”他微笑了一下说,“别害怕,这可不是我看出来的,我记得上次那个收银员就是这么叫你的。”

“是,这是我的名字。”她又抬起头了,正视着他的眼睛说,“你呢?”

“我叫肖泉,肖邦的肖,泉水的泉。”

池翠走上扶梯,向地铁出口走去,一边问肖泉:“你住在哪里?”

“我?”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就住在……在这附近。”

他们来到地面上,天气更冷了,深秋的风掠过池翠的肩膀,她对肖泉说:“今天,实在太感谢你了。”

“你应该去看医生,我是说你的鼻血。要我送你回去吗?”

池翠看着他在黑夜里迷人的眼睛,感到了某种不安,连忙摇头说:“别,你千万别送。”

“那好,再见。”

当他转过身以后,池翠才连忙问他:“肖泉,你明天晚上还来书店吗?”

“放心,我一定来。”刚说完,肖泉就消失在了迷离的秋夜中。

池翠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

第五天。

还是9点半,肖泉准时出现在了书店里。他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前,目光在书架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池翠的脸上。

池翠已经不再害怕他的眼睛。昨晚与肖泉分开回家以后,她的精神反而好起来,下午与父亲吵架的烦恼也不再纠缠她。昨晚难得的一次,她既没有失眠,也没有做噩梦。肖泉那双眼睛,仿佛真的具有某种魔力,能够让她忘却一切烦恼,尽管只是暂时。

肖泉也向她点了点头,但表情不太自然,他的眉头始终都紧锁着,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动着。池翠走到了他的面前,轻声地说:“你怎么了?”

“对不起,今天我有些不太舒服。”他的声音更轻,几乎只有贴着耳朵才能听清楚。

“你生病了?”

他不置可否地站在那里,第一次躲开了池翠的目光。

池翠有些忧虑地看着肖泉,她是第一次如此关切一个男人,她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块绣着笛子的手帕说:“我把手帕洗干净了,还给你。”

这一次她用了香皂,手帕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肖泉显得有些贪婪地嗅了嗅手帕,说:“谢谢。手帕我不要了,送给你做一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