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掘墓开棺(第2/3页)

工人挖到了三英尺深处,铲子碰上铁,发出吭啷的声音。他们干得起劲,像海盗掘宝似的,兴高采烈地清理着通往地下纳骨所的横置铁门的平面。干完了活儿,他们从浅坑里跳出来,把身子靠在铁铲上。

铁门打开了。顿时,那个口衔雪茄烟的瘦高个儿的鼻翼也迅速翕动起来,嘴里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辞。他跨到前面,跪倒在地,探出身子,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大家看了都万分诧异,觉得莫明其妙。他举起了手,匆忙站起身来,朝探长大声喊道:“这里有怪事啊!”

“什么事?”

根据奎因探长的丰富阅历,深知这个口衔雪茄烟的瘦高个儿不是喜欢故弄玄虚、虚张声势的人。此人是塞缪尔·普劳蒂医生,纽约市首席法医的助理,他是个谨小慎微的君子。埃勒里觉得自己脉搏加快了,霍尼韦尔则目瞪口呆。普劳蒂医生不作回答,只是吩咐掘墓工:“进去,把新葬的棺材拖出来,咱们就在这儿把它起上来。”

工人们小心地俯身进黑坑里,在这段时间只听得他们嘶哑的嗓音和杂沓的脚步声混成一片。然后,发亮的庞然黑物缓缓移到了外面,于是他们赶紧装配好器械,发出了口令……

最后,棺材起到了墓地的地面上来,放在挖开的墓穴边上。

“看了此人,使我想起了那位弗兰肯斯坦先生[2] 。”埃勒里眼望着普劳蒂医生,低声对佩珀这样说。但他们两人谁也没有笑。

普劳蒂医生像头大警犬那样嗅着。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全都嗅出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而且是越来越臭。斯隆脸色变得灰白;他掏出手帕,大打喷嚏。

“尸体有没有防腐?”普劳蒂医生俯身朝着棺材问道。没有人搭理他。两个掘墓工着手拧开棺盖。正是在这戏剧性的时刻,第五大街上无数汽车恰巧都揿按起粗厉的喇叭响,一片刺耳之声——鬼使神差地造成与这稀罕场面颇相协调的配乐。这时棺盖挪开了……

令人震惊得无法置信的情景立刻呈现在众人眼前。原来那股恶臭由此而起。

原来,在乔治·卡基斯那僵硬死板的防腐的躯体之上,竟覆盖着另一具尸体。那尸体七歪八扭,而且——凡是露出皮肉的部位——颜色发蓝,污斑点点……是一个人的正在腐烂的躯壳。第二具尸体!

* * *

往往是在这样一种时刻,生命变成了丑恶的东西,一日无常万事休,只有时间不生不灭,不增不减。

在场者魂飞魄散,一个个呆若木鸡,动弹不得,圆睁着眼睛,吓得不敢出声。

后来,斯隆干呕了一声,双膝乱抖,站立不稳,就像孩子似的一把抓住伍德拉夫厚实的肩膀。伍德拉夫和詹·弗里兰都是连大气也不出——他们只是愣愣地望着卡基斯棺材里这个发臭的不速之客。

普劳蒂医生与奎因探长茫然地面面相觑。接着,这老头子闷叫了一声,跳向前去,用手帕堵住鼻子,激动地向棺材里张望。

普劳蒂医生紧握双拳,开始忙碌起来。

埃勒里仰起了头,朝天望着。

“谋杀。勒死的。”

普劳蒂医生简短查验后下此结论。他在韦利警官的协助下,把这具尸体翻了个身。原来在发现尸体的时候,被害人脸朝下,脑袋靠在了卡基斯僵硬的肩膀上。现在大家可以看到他的脸了——眼眶凹陷很深,两眼睁开,眼球极其干涩,略呈褐色。但是脸并没有变形得不可辨认。在那不规则的青灰色斑块之下,是黝黑的皮肤。现已松软的鼻子,活着的时候必定是尖削的。脸因腐烂而松软膨胀,但看得出来在腐烂前那些皱纹都很深。

奎因探长用低沉的声音说:“天哪,这个蠢货好脸熟啊!”

佩珀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他嗫嚅地说:“我也觉得脸熟,探长。我估计会不会是——”

“遗嘱和铁盒可在里面吗?”埃勒里干脆地问。

韦利和普劳蒂医生又是翻,又是捣,又是摸。“没有。”韦利恶心地说。他瞧了瞧自己的手,然后偷偷把手在大腿上擦了又擦。

“事到如今,谁还管那个!”探长厉声说。他直起身,矮小的身子正在发抖。“唉,埃勒里呀,你的演绎法真妙啊!”他喊道,“真妙!打开棺材就能找到遗嘱……呸!”他鼻子都皱到了一块儿。“托马斯!”

韦利捱到了他身旁。探长对他轻声讲了些什么,韦利点点头,朝后院的门那儿走去。探长又尖声喊道:“斯隆,弗里兰,伍德拉夫,都回到房子里去。马上。别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里特!”一个魁梧的警探从围墙边上走了过来。“去把那些新闻记者打发走。我们现在不要他们来探头探脑。快去!”里特朝着墓地的第五十四大街的门口纵跃而去。“你——教堂司事,我叫不出你的名字。你们这些人,把那个棺材盖上,把这个倒霉的——把这东西弄到房子里去。来吧,医生,可有活儿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