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接下来的一周,我对我的婚姻几乎绝望了。自从那晚与张律师见过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了米桐的任何消息。其间,我给米桐打过数次电话,米桐都没接。我只好给她发信息,发了一条又一条,但都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好多个夜晚,我把自己埋藏在黑暗里。如同一个在广袤农田里孤独守望的稻草人,执著地等待着,等待着某种我无法预见又无法避免的事件发生!

我曾经认为,我该做点什么,来挽救我的婚姻。也许只要我做点什么,就能挽救我的婚姻。然而,我却发现,此时我已显得如此无能且如此无所适从——似乎我只能被动地等待,等待着米桐,或者是命运,对我进行最后的宣判。

希望的火焰在我心中忽明忽灭,仿佛一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蜡烛。我不知何时,那火焰会突然熄灭,并逐渐冷却成粉末样的灰烬。而我能做的,似乎仅仅是顽强地用双手保护着那点火焰,好让它在我的胸中继续燃烧。

我开始经常喝酒,虽然还没有达到酗酒的程度,但无疑已经开始影响我的健康。我经常不断地喝咖啡,以促使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我的个人生活正在变得越来越糟,我还有案件要办!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人生!

奇怪的是,那个张律师也再没有了任何消息。我曾无数次设想,某个清晨,刚从睡梦中懵懂醒来的我,接到来自法院的一张传票和一纸诉状。诉状上印刻着某种冷冰冰的、足以消灭了我任何柔情或者念想的文字!然而一日复一日,什么都没有,只有我的等待伴随着日升月落,还有让我窒息的平静,仿佛黏稠的糨糊包裹着我的灵魂。

我的生活啊!

等待在此刻让我备受煎熬。

对郭小丽案的侦查工作仍未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让我惊喜的进展。

再过三周就是2008年春节了,我和我的队员们仍在那些琐碎的细节中徜徉。虽然我们找到了一些方向,但那些方向却似乎并不足以带领我们到达胜利的彼岸,但我坚信,真相就在那些细节之中。经验告诉我,只要我们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那么总有一天,事情会豁然开朗的。我想,某些时候,我的工作就是极有耐心地等待,等待某一刻的顿悟或者惊醒。那么,我和米桐之间,是否也需要我某一刻的顿悟或者觉醒呢?米桐,我常这样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在昏昏然中睡去。

“他NND。”

某天,处于极度焦虑状态的邓浩一边翻着一本卷宗,一边忍不住问候了某人的祖母。

我言不由衷地说:

“别着急嘛,和很多案子相比,我们已经够幸运了。毕竟才这么短时间,我们就已经找到了一个被害人,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了。”

另一天早上,当围绕郭小丽熟人所展开的调查基本告一段落之后,我决定在办公室里再次召开案情分析会。参加人员有我、邓浩、陆钢,还有其他几个队员。这次案情分析会,我一方面要听取邓浩和其他队员的调查结果,一方面要安排下一步的侦查工作。

邓浩说,根据我的要求,他们再次走访了三具尸体的发现者——那些报案人,但没有任何新的发现。他们所说的,和以前给二队做口供时所说的基本相同。因此,重新做的笔录和谷志军移交过来的笔录基本毫无二致。甚至连走访得出的结论都一模一样。那就是——事实上,发现这些尸体纯属偶然。

我一面不停抽烟,一面听着邓浩的重述。烟雾缭绕之中,我忽然发现了一个被我们忽视了的重点。那就是,第一具和第二具尸体的抛尸现场是在山沟里,距离高速公路约二里地,郭小丽则被抛弃在高速公路的一个桥洞下。按照常理分析,凶手不惜长途跋涉,选择这样人迹罕至的地点抛尸,无非是为了不被发现,或者延长被发现的时间,再或者,至少也要达到减少被发现概率的目的。那么,为什么郭小丽被抛弃在桥洞下呢?相比而言,这样的选择似乎更容易被发现,更容易暴露!因为桥洞的周围,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如果再做进一步分析,选择僻静的荒郊野外抛尸,是凶手有意识的选择,那么,是什么使凶手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和初衷呢?!是凶手变懒惰了,还是凶手变得更自信了,已经不屑于用这样的行为来掩饰自己的罪行?!总之,经过勘验,我们已经肯定抛尸地不是第一现场,那么,凶手把被害者运至第二现场,就需要并且应当具有一部合适的运输工具——比如一辆车。这一点,在我第一次听取周峰做初步法医鉴定结论时,周峰就提到过,但是,我们却从没有把查找作案车辆作为我们侦查的一个主要方向。

我精神为之一振,继而又有些沮丧。这是一种不能原谅的错误或者疏漏,可能会给侦查工作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我必须立即做出调整。然而,那些错综复杂的现象仿佛一团乱麻,我想,我必须静下心来,才能理出一个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