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归去来兮!

四处漂泊的人们不禁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与足不出户的人们观念里的大世界相比,其真实的范围其实要小得多。因为原先以为远在千里之外,也许是汪洋相隔的人,却总在举步之间相遇。

那天早上我下了从科隆直达这里的邮轮,上了由南安普敦开往伦敦途经利物浦的火车。一上车我就瞧见在火车车厢对面一隅有个家伙正望着我,他块儿头大,头发浓密,胡须棕褐色,一开始我并不认得他是谁。

“老天,”端详了一会儿之后,这位先生喊道,脸上露出一副笑咧咧的模样,眨巴着眼睛,就算是我没听到他那至少对我来说是欢快的爱尔兰土腔,我也能凭借他那滑稽好笑的表情认出他来。“你是迪克·霍尔丹那小子吧!”他伸出双手抓住了我的手。

见到他我很高兴,这当然在情理之中,而这位和蔼的爱尔兰家伙见到我,纵使他不明说,但我肯定,他同样高兴呢。

“好啊,”我们紧攥双手一阵友好的嘘寒问暖之后,我说道,“在那艘可爱的老帆船上,你们大伙儿都怎么样了?我想听听每个人都怎样了。” “天啊,迪克,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喘口气吧,我的孩子,等会儿我会告诉你一切,”当时他倒是有些羞赧了,不像一贯以来的不拘礼节,“我不再航海了,回到陆地上重操旧业当了医生,千真万确。”

“为什么!”我大为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事儿,你最好问你的姐姐。”

“什么!我姐姐珍妮特?”

“老天啊,没错,真是个迷人的小姑娘。迪克,小伙子,让我再握握你的手,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

“哦呜——呜呜,”我打了一个呼哨,“这确实是一个惊喜!”

随后整件事真相大白,加里讲述了一长串的故事:几个月前他去我母亲家里询问我的音讯,在那儿碰见了艾尔西,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认出了她,并说这是“幽灵船上的小姑娘”,虽然比起当时在“圣皮埃尔”号见到她时,她长高了一点,面容也更姣好了。虽然她容貌姣好,但他并不认为她可以与我的姐姐珍妮特相媲美——对珍妮特,他显然一见钟情,堕入爱河,难以自拔了!

他随后表达了自己的爱意,一如既往的鲁莽。经过一段短暂的相知相识,我母亲愿意考虑他的求婚,而首要条件便是:如果他乐意接受的话,他得离开大海,谋得另一份职业以有足够的能力来养活自己和妻子。

“老天,我想马上就办,我有些积蓄存在银行里,”加里说,“我近五年来的工资收入,再加上我们救了法国船得来的那笔钱,我没花过一分钱。但即便这样,迪克,我的老朋友,你那位老母亲还不满意,上帝保佑她的心。她说,你姐姐和我会等你回来后才结婚,你这小家伙;你不回来的话,就不能结婚了,你这家伙要是不厚道,不同意我俩结婚,那也不成。天哪,你不会拒绝吧,是吗?否则,天啊,我会打断你的骨头,小子,看来我这回又得粘着你了。”

为了避免这种可怕的后果,我当即就衷心答应了他与珍妮特的姻缘,我还蒙在鼓里时母亲就同意了这段姻缘并安排妥帖了;尽管我的确事先不知情而过后才出乎预料地得知此事,可假如我因此大发牢骚的话,也只能怪这时间和距离,而不是责怪他们任何一方,因为这次婚约也是最近的事,而他们虽然给我邮了这消息,但我离开委内瑞拉时还没收到。

有关我在南美洲这段时间的经历,还有可怜的维里克上校,我都逐一作答。至于上校之死,他已经从我母亲那里知道了。之后我又开始问起船上伙伴们的事儿,当然,还有他自己的事儿。

“老天啊,船长不错,如日中天呢,”他告知我说,“老帆船也跟以前一样完好。你还记得老斯托克斯吗?”

 “当然记得,”我说,“他还是轮机长吗?”

“不,不是了,他一年前退休了,因为他的长期跑船,公司给了他一笔退休金;还有小格鲁姆梅特,记得他吗?——他现在升官了,当然,接替了老斯托克斯的职位。这个老家伙虽然精神矍铄,但还是犯哮喘!”

“福塞特先生后来怎么了?”

“噢,说来高兴!他现在是个大人物了。他在自己的船上当船长,就像艾坡加斯船长一样。他上了‘仙女女皇’号老帆船,这是那条航线上第二好的帆船了。你还记得我们在‘北方之星’号的水手长那个老贼吗?”

“哎呀,你一定在说可怜的老马斯特斯吧!我想我记得。”

“他也一样,哇哈。他不是坏胚子,他是个好水手,处处闪光,虽然我以前经常叫他老贼但这只是开玩笑瞎说罢了——老歌也这样唱——没错,他已经离开了老帆船,跟随福塞特船长去‘仙女女皇’号了。但你还没问起你的老朋友斯波克沙文呢!当然,你也没忘了‘大鼻子’先生吧,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