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们开始追赶那条船(第3/3页)

“我的看法跟你一样,老伙计,”我们的第三轮机手格鲁姆梅特说着,快步走向锅炉舱。“我要下去看看,把锅炉工动员起来,然后多叫些加油工来看着螺旋杆,给它上油润滑,以防轴承过热。”

“干得漂亮,亲爱的,”斯图达特说。“那霍尔丹你回到甲板上去吧,告诉船长和斯托克斯先生,我们下面这些人能竭尽全力追上你的‘亡灵之船’。”

他一边开着我的小玩笑,一边笑了,因为这个故事现在成了全船所有人共同的笑料。我也笑了,从舱口跑了出来,衣服几乎又干了。上帝作证,我跳下船去把绳子带到浮船上之前,没时间也没机会换衣服,浑身湿透了,而在甲板下面闷热的空气里,只过了短短一会儿就干了。

到了主甲板上时我碰到了斯波克沙文。

他正从交谊厅里走出来。从那一贯浮肿的脸和肥胖的身躯看来,他好像刚在服务员的食物储藏室里收获了不小,尽管他吃过饭没过多久,而此刻离茶点时间也还早。

“嗨!”他一看见我就喊道。“我说,奥尼尔那家伙看病可有的忙了。他在小船舱桌子上摆了好多难看的长长的刀啊锯的,我想他是想把那家伙的腿剁下来!”

“你说的是谁啊?”我问道;“不是上校吗?”

“就是上校,”他说。“那个留着胡子和长头发,像哈姆雷特的家伙,你知道的!”

“好伙计,”我说,“看起来好像你对别人知道得不少,或者你自以为如此,可我从没听说哈姆雷特像个近卫骑兵似的留着大胡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小丑,欧文演这个角色的时候可没戴假胡子。你以为自己是个百事通嘛!”

“就是,”斯波克沙文少爷跟往常一样用他的口头禅答道。“可你不叫欧文•莎士比亚,是吧?”

“我对这种事儿一无所知,老兄。斯波克沙文,对戏剧界我没你清楚。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你总是权威,或者如果你喜欢的话,是‘上流人士’。可是你不觉得对可怜的欧文有点太苛刻了吗?要是你对他说话温和点儿,不用你喜欢的风言冷语对他的话,我肯定你的建议他是会听进去只言片语的。”

小叫花竟然对此暗笑不已,以为我在夸他对戏剧表演的敏锐洞察和判断呢。他在利物浦的一家剧院舞台脚灯后头露过一次脸,我相信是当个“临时演员”,而且是个一句台词也没有的角色,可对此他自以为很了不起。

“就是,霍尔丹,就是,”斯波克沙文以为受到了恭维,洋洋自得地笑着说。“要是我想的话,我的确相信可以教欧文一两手!”

“对啊,你这家伙,要是你想的话,”我在他没刻意说的词上加重了语气,讽刺道。“‘特像个大人物’,就像咱们的老朋友波洛尼厄斯[1]在戏里说的似的。伙计,我说的是真正的哈姆雷特,不是你那个版本的。‘特像个大人物’,真的!”

“我肯定,霍尔丹先生,”他翘起大鼻子目空一切地吸了口气,傲慢地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还没工夫跟你废话呢,”我回嘴道。

这时,我们从尾楼后下方空着的甲板上冒了出来——我们刚在这儿闲扯,耽误了时间;我朝着前方的船桥望去,见到我们一直谈论的维里克上校正站在船长的身边。

“噢,上帝,斯波克沙文,真是撒谎!”我嚷道。“刚才你还在说加里•奥尼尔准备剁下上校的腿呢,可现在他正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哪!”

“我没说他已经把腿剁下来了啊,”他反驳道;“我说的是他准备把腿剁下来。奥尼尔他自己跟我这么说的。”

“那么,”我说,“我的小丑,他不是要剁下可怜上校的腿,而是在开你的玩笑呀!”

尽管在海上人们常常像这样子说话,来表达拿人寻开心的意思,可是看起来,执拗的小叫花并没有完全听懂我这番玩笑话的意思。

“我可不是唯一会扯谎的人,”他讨人厌地嘀咕道。“我倒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你说你见到被诅咒的‘亡灵之船’是怎么回事?我还相信,你管他叫上校的那人不过是个骗子。他是说他的船让海盗抢去了,要让船长去乱追一气,就像周五那天船长听了你那愚蠢的故事,去追“飞翔的荷兰人”一样,浪费大家的时间。海盗和黑鬼,敢情!哎,我打赌这家伙自己就是个黑人,比起我们从这儿开到北极能碰见的任何人来,他才是个更像海盗的家伙。面对现实吧,迪克•霍尔丹;你,还有你那该死的‘亡灵之船’!整个儿的花言巧语无稽之谈,想想看吧,这些天你把大家绕到这样的故事里去了!”

注 释

[1]Polonius,波洛尼厄斯,莎士比亚《汉姆雷特》剧中的饶舌自负的老廷臣。(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