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们又看见那艘怪船了(第2/3页)

因此,整整这一宿,谁都不敢上床睡觉。左右舷的轮值船员都留在了岗位上,艾坡加斯船长和福塞特先生呆在船桥里,而加里•奥尼尔接替了水手长的班,现在他手下有八个人负责掌握舵轮。要使这条旧船在大海里行驶可是非得小心翼翼、异常警醒不可的。我的活儿也十分艰巨,因为巨浪时不时地会跃上船头,把前甲板淹没在一团浪花之中,浪头瓢泼般地打在船体中部而后直朝船尾冲去,淹没了整个甲板,几乎高达舷缘,把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卷落下船去。船中部的救生艇甚至都被掀离了定盘,然后被卷走了,而位于甲板室前方的厨房则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这是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候,就在拂晓之前,大约在早班执勤两击钟的时候,也就是早上五点。

我们可怜的旧船摇晃得如此厉害,以至于船长认为连着帆桅的钢丝缆已经断了,我们完全得听凭暴风雨的摆布了。真的,他很确信,于是高喊着叫来所有的船员把帆张起,心想做最后一搏,用我们微不足道的帆布向狂风挑战。

巨浪以啸天卷地之势巍然耸立,欲将我们赶尽杀绝,此刻我们却企图削减其力量,妄想在对方的攻势前保持平稳,这样的应急之策于事无补,幸运的是我们无需再尝试了。而现在,六击钟之后不久,当我们真的在经受几乎是最糟糕的一刻的时候,伴着一道照亮了整个天空的闪电,响起了低沉的雷鸣,接着大雨瓢泼而下。突然之间,一阵受挫的狂风带着猛烈而奇怪的尖叫声呼啸着刮过缆索,风力随之减弱,而后归于平静。

当然大海并没有一下子平静下来,老尼普顿[2]被激怒到这种程度之后是不会被轻易安抚的。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浪头都很大,天空阴沉,海水如铅一般的灰暗;但是到了傍晚天晴了起来,海水平静了一些。船长觉得是时候安葬可怜的杰克逊了。

所有的水手都被召集到甲板上,轮机员和司炉工停止了他们在下边忙碌的修补工作。自打我们发生故障以来他们就一直没日没夜地干个不停。他们和其他船员一起,要向离去的战友致以最后的敬意。甚至就连斯托克斯先生,也在加里•奥尼尔和斯图达特的搀扶下坚持到场了,尽管他身体还特别虚弱,头和折了的胳膊上还包扎着绷带。

然后这不幸的司炉工的尸体被从他死去的船舱里抬了上来,放在舷梯边上的一块木板上,那儿的海水已经冲走了我们的舷墙,剩下一块开阔的空地。他被放在一张吊床上,上面用船旗盖着,脚上还拴了块压舱铁块,以使他能沉下海去。

艾坡加斯船长在遗体前念诵优雅的祷告词,那是教堂礼拜仪式里专门在安葬海上逝者的时候用的,我们全都在四周脱帽而立。

在我们船的左前方,远处的落日洒下一抹淡淡的余晖;上风向的云层遮掩着天际线,余晖透过云层照了过来;当它消失的时候,船长的念诵结束了。按照水手长的示意,木板被倾斜了过来,可怜的杰克逊的尸体被海葬了。人们对他过早的离世遗憾地叹息,尽管他在尘世间的旅程早早地就结束了,大家还是衷心地希望,他能够抵达天堂,在那儿没有事故,没有海难,没有海水侵吞万物,没有暴风雨肆虐横行!

片刻之后,从南面和西面吹来一缕微风,带来一丝凉爽的感觉,我站在船桥上望着这片茫茫大海,打起了冷颤,说真的,心里很是郁闷。

“那是个坏兆头,霍尔丹少爷,”老马斯特斯凑着我的耳朵说,吓了我一跳,因为我不知道他在我身边。“他们说当船员像这样打冷颤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或者东西正朝他的坟墓走去!”

“省省吧,水手长!”我不耐烦地叫道。“你老是乌鸦嘴,害得人起鸡皮疙瘩!”

“啊,你可以对它一笑了之,霍尔丹少爷,”他阴郁地反驳道。“但是,就像我昨天夜里跟你说过的那样,这个可怜的家伙会完蛋的,结果我们就在刚才把他给葬了,我怀疑这事还没完呢;还有这天气,先生。上风口那边正起了一大片云,而且我想刚才我又听见打雷的声音了。”

“打雷了?”我喊道,“胡说八道!”

“不,霍尔丹少爷,不是胡说,”这老头儿严肃地说,“你不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乱嚼舌头,我可告诉你我不喜欢今晚的样子。就在那里马上就要出事了,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是人!”

“说什么呢,水手长?”船长喊道。这会儿他走上船桥,为的是寻找他昨天晚上留在操舵室里的那张北大西洋地图。他听到了发牢骚的老头说的话。“又想起‘飞翔的荷兰人[3]’了?”

“没有,先生,我不是在说那事儿,”马斯特斯答道。“我是在跟霍尔丹少爷说来风的方向雾气很大,我害怕那边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