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碗水的蛊惑(第3/3页)



  谢凭宁有些失望,自我解嘲道:“我们是离婚了,但是有必要把界线划得那么清吗?是,过去我对你不够好,我忽略了你……”

  旬旬忽然打断了他,“我妈对你说了我和池澄分手的事?她是不是还对你承诺了什么?”

  谢凭宁一愣,语气一滞,接着说道:“其实你妈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是挺贱的,春节前家里大扫除,钟点工从床底下清理出一个应急包。我记得以前每隔一段时间你就会更换里面的水和干粮什么的,那时我总觉得这样很可笑。我让钟点工打开应急包看看,里面的东西都过期了,她问我要不要扔掉,我竟然有些舍不得。就是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才想起你还在身边的日子。我们本可以做一对白头到老的夫妻,可惜现在已经过了保质期。

  应急包我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旬旬,大概我们都走了一截岔路,但或许还来得及回头,我……我希望床底下的应急包能由你亲手换上新的东西。”

  这段话对于从不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谢凭宁来说并不容易,他急促地说完,便是长长的屏息等待。

  旬旬百感交集,这就是所谓的前夫回头?很多时候,并非失去后才懂得珍贵,而是失去后明知没什么了不起,但心里某处就是空出了一块。

  她应该拿出骨气大声地拒绝,人们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因为回头草多半沾染了别人的口水。但如果前方只有荆棘,你要不要吃?再走几步就可能饿死在路上,你要不要吃?更何况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好马,继续寻寻觅觅遇见的也只是枯藤老树昏鸦,回头只需要一刹那的妥协和勇气。

  旬旬尝试过与谢凭宁白头到老,虽然失败了,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具备那个能力。相反,他们都是甘于平淡的人,经历了各自的挫折,也许更容易珍惜来之不易的平凡人生。

  摆在渴望安定的赵旬旬面前的,是一个诱人之极的抉择。然而她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对谢凭宁说了“不”。她可以步行下山,但池澄怎么办?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也许中了那一碗水的蛊惑。一个谎话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那是否同理可证,一夜的荒唐也注定要用无数次荒唐来弥补?

  旬旬和滚嫂一块儿回到了小屋。木栈道上还是湿漉漉的,她们走得很小心,因为都知道有人在等着她们回家。这一来一回耗费了不少时间,当那问白灰脱落的旧泥砖房在望,天色已近黄昏,山那头竟然看到了久违的夕阳。

  滚哥在屋前清理他的旱烟斗,不远处靠门坐着的竟然是连日未能下床一步的池澄。他腿上盖着块厚毯子,身上披着旬旬的冲锋衣。滚嫂又笑着说了什么,旬旬还是听不懂。她踩着一地被雨水泡烂了的红色鞭炮纸,朝屋前的人越走越近。

  滚哥站起来示意妻子去做饭,池澄似笑非笑地看着旬旬,什么都没说。旬旬忽然觉得,他是能够明白滚嫂话里的意思的。

  旬旬放好了池澄的行李,回到屋门口问他为什么要在门口吹风。池澄拒绝被她搀扶回房问,他说自己快要霉烂在床上,忽然发现自己比前一阵好了许多,可以在有人帮忙的情况下走上几步,那感觉别提有多好。

  既然如此,旬旬也没有勉强。她搬了张矮凳子坐在池澄身边搓洗两人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池澄一下又一下地晃着他没有受伤的那条腿,端着面小镜子刮去满脸的胡楂,一不小心碰到刚结痂的划痕,哎哟一声呼痛,又继续哼不成调的歌。

  旬旬洗好衣服,吃力地拧着牛仔裤的裤腿,他嘲笑她的笨拙,让她走近些,单手抓住另一端替她拧床单。

  屋里很快飘出了菜香,滚哥出来叫他俩吃饭。旬旬扶起池澄,他一跳一跳地往前,忽然摸了摸旬旬揽在他腰间的手。

  “你的手真凉。”他说。

  旬旬笑笑,以为他终于懂得体恤她冷水洗衣的辛苦,哪知道他下一句话又混账了起来。

  “你洗衣服的样子像个老太太。”

  旬旬没好气地回道:“穿碎花睡裙的才是老太太。”

  “我希望你说我是老头子。”他大言不惭地说。

  旬旬故意没有提醒他脚下的门槛,他果然光顾着占口头便宜,独立支撑的那条腿磕到障碍物,差点没摔个四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