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三 伴尸同眠(第16/28页)
我心念一动,说:“叶疯子是长头发吗?”刘富贵想了想说:“好像是,没什么印象了。”沈恕说:“你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刘富贵说:“怕不是有一个多月了,在大洼乡信用社门口,一群小孩围着叶疯子取笑,被我给骂走了,打那以后就再没见过她。”
又问了些乡里的事情,我和沈恕才道谢后离开。
17
2003年3月13日深夜。大雪。
砖窑女尸专案组驻地。
从黄昏时分就开始下雪,入夜后雪越来越大,像扯碎的棉絮似的,从空中扑天盖地的抛洒下来。给阴霾笼罩的大洼乡格外增添了几分萧索和凄清。
我和沈恕、管巍、于银宝都没睡,四个人直挺挺地坐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说话。又拖了两天,到了必须和张韬光亮底牌的时候。要么同意关尚武是凶手的结论,案子告破,皆大欢喜,回局里交差。要么提出异议,用强有力的证据推翻那份漏洞百出的供词。但是,证据呢?如果关尚武不是凶手,真相又是什么?
一阵令人难堪的静寂后,沈恕率先打破沉默:“谁也不要灰心,破案工作进展到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毕竟我们介入的时间短,虽然目前还没有拿到铁证,但我有预感,离真相大白已经为期不远。我们之所以感觉眼前迷雾重重,是因为还有一个症结没有突破。我想,也许从一开始,侦查方向就出现了偏差,砖窑里的女尸很可能并不是张芳。”
“什么?”于银宝非常惊诧:“不是张芳,又会是谁?而且张帆已经确认过,尸体上的特征和张芳完全吻合,发生巧合的几率太小了。”
“其实我在刚接触这个案子时就怀疑,凶手抛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凶手故意选择了三孔砖窑中最显眼的一孔,而且把尸体放在距离砖窑口很近的地方,显然是为了让羊倌关尚武路过时能够发现。”沈恕说。
于银宝说:“就算是这样,凶手难道有意嫁祸给关尚武?”
管巍接茬说:“未必是嫁祸,何况凶手也不可能预料到大洼县警方的办案思路——重点突破报案人,这听起来有些荒唐。我赞同沈队的分析,凶手的真正目的是让尸体尽快被人发现。每个犯罪都是利益相关的,即使没有物质的利益,也一定有精神和情绪上的利益。这具尸体曝光后,谁是最大受益人?”
我脑海中灵光一现,轻击手掌说:“尸体未出现之前,大洼乡的人几乎都怀疑张芳的失踪和麦野有关,甚至有人怀疑她已经被麦野害死了,所以季强才会把麦野软禁起来,逼着他吐露实情。而砖窑女尸的出现,则彻底洗清了麦野的嫌疑,因为死者遇害时他正被关在派出所里,有警察帮他作证他没有作案时间。这样,大洼乡针对麦野的谣言戛然而止,而此后的调查,无论是大洼县公安还是我们,都自动把麦野排在了调查范围之外。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具尸体的出现,麦野是最大受益人。”
于银宝反对说:“这固然是一种思路,可是过于大胆了些,按照这个思路,大洼县公安和我们所做的前期工作全部要推倒重来。”管巍也犹疑说:“确实如此,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证据。”
沈恕说:“没有物理证据,这是眼下侦破工作的瓶颈,我们因此就只能质疑大洼县公安局的结论,而无法将其推翻,我们继续介入这起案子就师出无名。目前推进案情的关键在于,确认砖窑里女尸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张芳,她是谁?张芳现在是死是活,如果已经死了,尸体在哪里?这几个问题不能解决,继续侦查下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管巍也有些不解,说:“死者的家属已经辨认过尸体,而且尸体特征明显,不大容易认错吧?”沈恕说:“就尸体特征完全吻合这一点而言,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可是后面暴露出来的疑点又太多,找不到合理解释。砖窑女尸的面部被猫科动物的利爪抓烂,但它的衣物和赤裸的下身却又完好无损,看上去更像是人为的。如果是人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掩饰张芳的身份?可是张芳失踪多日,大洼乡的人都知道,砖窑里出现女尸,人们自然会联想到张芳,何况死者身材和张芳相似,身上又穿着张芳的衣服,这种掩饰毫无意义。更合理的推测是,凶手有意破坏尸体的面目,就是为了让人们误以为它是张芳。”
我和管巍、于银宝都对沈恕的分析感到震撼,谁也没说话。其实我也隐隐约约在怀疑砖窑女尸的真实身份,只是从未像沈恕想得这样清楚而透彻。这种怀疑从我见到尸体面部的损伤及它脚上穿着两只不同颜色的袜子时,就已经开始了,当在麦野家里见到张芳染着棕红色头发的照片时,我的怀疑在加深,但我一直没有深究自己的不安情绪到底从何而来。相信沈恕也早在思考这些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