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张瞎子走阴差(第2/10页)

张立三为人至孝,没有扬蔓儿的心思,因为人心险恶,绿林道也不好混,拜别恩师回到老家,凭他这一身本领,找了个给当地财主看家护院的活儿,不求大富大贵,有口安稳饭吃,能在老娘膝前尽孝也就罢了。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就叫无妄之灾!这一天赶上他歇工,拣老娘爱吃的大包小裹买了不少,回到家陪老太太坐在炕上说话,忽听外头有人大声叫门,“啪啪啪啪”敲得山响,门板差点砸掉了,知道的这是敲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拆房,他开门一看来了四位官差,怎么知道是官差呢?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戴大帽穿青衣,不是衙役就是兵!四个官差见张立三出来,手中锁链子一抖,“哗㘄㘄”套在张立三脖子上,不由分说拽着就走。

咱们说张立三身怀绝技,一身的本领,为何如此轻易被官差拿住?其因有二:头一个,这些锁人的捕快,别的本领也许不行,这条锁链子却使得熟,手腕子上的劲儿又快又准,不等你看清躲闪,就已经搭在脖子上了,这叫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熟;二一个,县衙门的锁链子虽说仅有小指粗细,劲儿大的一下就能拽断,但是搭在脖子上这就叫王法,冤不冤你到了公堂上跟大老爷说去,如若胆敢挣脱,即是拒捕殴差、藐视国法,倘有一日被拿到大堂之上,什么也不问先打四十大板。张立三怕惊动了老娘,又觉得问心无愧,任凭四个官差锁了,直奔武清县的县衙,一路上心里这个别扭啊,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端,却被公差锁了带入县衙,让方圆左右的街坊邻居看见了,不得戳我脊梁骨吗?甭管犯没犯王法,哪怕是上午抓进去下午放出来,也架不住人嘴两张皮、里外都使得,还有会说不会听的,我的脸还往哪儿搁?这么一来我那看家护院的差事也没了,且不说指什么吃饭,往后我们娘儿俩出来进去的,如何抬得起头?张立三一路之上免不了胡思乱想,心中烦闷。到得公堂之上,一审一问他才明白,原来前些日子,他打退了几个夜入民宅采花行窃的贼人,可那几个贼怀恨在心,冒了他的名作案。当时这个县官昏庸无能,听说张立三可以飞檐走壁,便认准了他,不等审明案情,就吩咐左右挑断飞贼脚筋。

张立三没经过官,心中又是愤愤不平,不甘蒙冤受屈,一咬牙一跺脚,在县衙大堂之上踹镣脱身,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屋顶,顺着后房坡走了。他连夜逃回到家中,常言道“遇急寻亲友,临危托故人”,先把老娘送到外地的二舅家,自己一个人躲出去避风头,奈何走投无路,思前想后长叹了一声:“既然官府冤枉我,道儿上也有人看我不顺眼,我就去当一个飞贼,偷完了我也留下名号,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当贼的,远了我也不去,就到天津城,显一显我张立三的手段!”

他这个念头一转上来,连夜进了天津城。从此之后,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可倒了灶,家中的金银细软说丢就丢、说没就没,也不知道贼人怎么进来的,看家护院的请多少也没用,连狗都不叫唤,来无影去无踪,作完案只在墙上留下“张立三”三个字,任凭官府出动多少捕快,就是拿不着这个飞贼,连人影都见不着。立爷偷东西讲规矩,甭管这家人多遭恨,向来是只敛浮财,房契地契、当票账本一概不动,更不会惊扰女眷,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屋里连个脚印也留不下,抠开的砖、掀开的瓦,全给你原样放回去。天津城的穷人们也算有了活路,无论是乞丐聚集的破庙,还是穷老百姓住的窝铺,总有人隔三岔五往里边扔钱,有时多有时少,有时是铜子儿,有时是散碎银子,尤其是年根底下,张立三会把这一年攒下来的钱都散出去,很多穷人家早上起来,看见门前立着三摞铜钱,便知此乃“立三”之意,所以大年初一见了面,就互相问候:“今年过得怎么样?”对方答道:“托贵人的福,立来过得不错。”彼此会意,心照不宣,简直把张立三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张立三屡屡作案从未失手,那些个为富不仁的豪门大户指着当差的鼻子骂,让衙门口儿颜面扫地,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无奈此人高来高去,来时无影、去时无踪,只好将画像贴满了全城悬赏捉拿,赏银一路往上涨,直涨到纹银八百两,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也不值这个价码,可是天津城的老百姓不贪这份财,都说张立三是侠盗,跺脚可上天、腾云能驾雾,劫富济贫、扶危救困,有满天神佛相护,官府想抓也抓不着,老百姓有知道他在哪儿的也不说。

至于张立三在天津城做下的案子,信着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他手段极高,身上有绝活儿,天鹅下蛋、海底捞月、蝎子爬城、蜈蚣过山,没他不会的,而且足智多谋、机巧过人,任凭大户人家的院墙再高、守卫再多,也挡不住张立三入室行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