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这也正是她在雪虐风饕的天气里接受任务的原因——鉴定死者身份,把失踪的受害者送回故乡;凭着一技之长,解开死亡的谜团;给痛失挚爱的家庭一个最终的交代;也证明自己能够改变现状。

寒气渐去。

颅骨与大部分的肋骨以及更长的肢端骨骼摆放在一起。帐篷另一端,两名穿着羽绒夹克的男性技术人员正通过屏幕,仔细勘测几桶泥土和岩石,极力搜寻着较小的骨头。楼底低矮空间的水泥墙面上,一处巨大的豁口指明了发现遗体的场所。

“别踩到任何东西。”佩雷斯医生说。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早上好。”莱西朝佩雷斯医生的大致方向点头示意,努力平复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她的双目审度着这一番离奇景象:一具骷髅,几只桶子,和一个悍妇。

维多利亚·佩雷斯医生,一位法医人类学家,在其专业领域以严格的“带刺玫瑰”性格著称,且从未受任何人指摘。她身高足有六英尺,活生生一位亚马逊女战士化身。罪案还原现场是她的王国,无人敢于未经允许就擅入她的地盘一步,也别妄想能未经许可触碰任何东西。任何东西。

莱西一直希望成长为像佩雷斯医生这样的人。

莱西和这位苛刻的医生共同进行过四次现场还原,此后才得到医生信任。但这不能说明佩雷斯医生喜欢莱西;佩雷斯医生不喜欢任何人。

黑框高度近视镜架在医生的窄鼻梁上。和往常一样,一头乌黑长发完美无瑕地在她的脖颈间挽成一个结。尽管医生到达现场已有五小时之久,仍没有一缕杂发从发结中散逸出来。

“很高兴你还能来参加派对。”佩雷斯医生看了看表,扬起一边眉毛。

“我得等脚趾甲晾干。”

女人鼻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莱西眯起双眼。哇。她真的让佩雷斯医生发笑了。好吧,差不多是笑了。不过,这还是给了莱西在法医局员工面前炫耀的资本。

“你有什么发现?”莱西的手指迫不及待想开始拼凑真相,这是她工作中最精彩的部分。一个亟待破解的谜题。

“白人女性,年龄在十五到二十五岁之间。我们正从连着管道井口的洞里把她的骨骸一块块取出来。发现尸体的人在那儿。”佩雷斯医生指了一下帐篷塑料窗外,一个白发男子正与两名当地警员交谈。这个男人把一只戴灰色口套的腊肠犬紧紧抓在自己凹陷的胸膛前。他带狗出门方便时,注意到几大块混凝土撞开了龟裂的墙面。狗钻进洞里,就在老爷爷把手卡进夹缝里,打算拖狗出来的时候,他中了头彩。”

佩雷斯医生朝豁开的大洞做了个手势。“我认为尸体并没有在这里放很久,它被挪到这里时已经只剩骨架了。”

“你是什么意思?”莱西的好奇心发出了橙色预警。她先前那个有人被困楼底的假设被推翻了。

“我认为是有人最近挖了这个洞,把骨架扔进去的。尸骨散落成一堆,一具未经移动、自然腐烂的全尸不会变成这样的一堆骨骸的。”佩雷斯医生的眉毛拧成一条黑色的鞭子。“尸骨有时会受该区域内食腐动物的活动影响而散架,但这些骨头看着像被人先从麻袋里倒出来,随后又推进洞里。”

“一整具骨架?”莱西的视线快速移动回颅骨上。怎样的怪人会把一具骨架扔掉?怎样的怪人会拥有一具需要扔掉的骨架?

佩雷斯医生点了点头。“而且看起来相当完整。我们逐渐找到了各个部位——趾骨,跖骨和椎骨。但令我费解的一点是,为什么这具尸体没有被藏得更隐蔽些。他们早该料到我们会找到它,却放任洞口大开,混凝土散落一地,随时都有人会被绊倒。”

“也许他们没来得及藏好尸体就被打搅了。死因是什么?”

“还没有查明。”佩雷斯医生语气短促。“颅骨没有受到明显撞击,舌骨还未找到,但两根大腿骨在同一处断裂。裂痕很像车祸事故里汽车前保险杠撞击行人留下的伤痕。”她蹙起眉。“保险杠位置很高。这不是一辆小轿车。有可能是辆卡车。”

莱西大腿隐隐作痛。“骨折是死前发生的吗?”

“是在死后或临死前发生的。没有任何伤势愈合的迹象。”医生简短地答道,但仍弯下腰指出几处股骨上的楔形裂痕。

莱西的目光停留在裂纹上,把露指手套塞回包里,跪了下来,从颅骨一侧的盒子里取出一副紫色乙烯基手套,她习惯性地将双手滑进去。戴上薄手套已经成了她的老习惯。

“有人开车撞了她,又把尸体藏了起来。”莱西咕哝着,却引来佩雷斯医生嫌弃的表情。莱西这才想起,这位女士很反感在检查结束之前就推测死因,然而悔之已晚。维多利亚·佩雷斯只谈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