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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就让他不这么看了……

弗朗西斯·多拉德偶尔的玩伴是个住在三块田以外的小佃农的女儿。外婆愿意让她来玩,因为让她穿上玛丽安小时候的衣服而且打扮她能让外婆很高兴。

她是个红色头发、很容易倦怠的小女孩,她的体质很多时候让她玩不了多一会儿就累了。

六月的一个伏天的下午,他们在鸡舍里玩腻了用麻秆捉蚁蛉,她请他撩开下身给她看。

在鸡舍和一段篱笆之间的一个拐角,他让她看了。她也回报似的给他看了她的,站在那里把棉短裤脱到脚踝处。正当他蹲在地上想要看的时候,一只没有脑袋的鸡飞到这个拐角,扇得尘土飞扬。女孩吓得往后退,又被绊着走不稳,鸡身上的血溅到了她的腿和脚上。

弗朗西斯跳了起来,裤子还没提上。这时贝莉到拐角处来找鸡,撞到了他们。

“听着,孩子,”她镇定地说,“你想把它看个究竟,你也看到了。现在去找点别的事情去做。去干小孩子们该做的事情,把衣服穿好。你和那孩子帮我捉这只公鸡。”

孩子们的尴尬很快就被淡忘了,因为抓那只公鸡费了不少事。可是外婆从楼上窗户里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外婆看着贝莉走进厨房,孩子们也走到鸡舍里。她等了五分钟,然后默默地走到鸡舍边。她砰的一声破门而入,发现他们正在收集鸡毛做头饰。

她让女孩回家,然后把弗朗西斯带进房间。她告诉他,在她惩罚他以后就把他送回“巴迪”教士的孤儿院。“上楼去,回到你的屋里脱掉裤子,等我拿剪刀。”

他在房间里等了好几个小时,脱了裤子躺在床上,攥着床单等着挨剪。在楼下用晚餐的声音里他等待着,在马车的轧轧声和马蹄声里,在骡子的响鼻声里等待着。贝莉的丈夫来接她了。

将近清晨时分他睡着了,却在恐惧中惊醒,接着等待。

外婆没有来。也许她把这事给忘了。

他在随后的日常的忙忙碌碌中等待着,在一天当中的许多时候,那突然袭来的恐惧让他刻骨铭心。他永远也逃脱不了这等待。

他尽量躲避贝莉,不愿意和她讲话也不告诉她为什么:他错以为是贝莉告诉了他外婆她在鸡舍所看见的一幕。现在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在看骡车消失在大路上时听到的笑声就是在笑他呢。很显然,他谁也不能相信了。

当你躺着要思考问题的时候你很难直挺挺躺着进入梦乡。在一个明亮的夜晚直挺挺躺在床上是很难的。

弗朗西斯知道外婆是对的。他那么深地伤了她的心。他让她蒙羞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甚至远在圣查尔斯的人都会知道。他并不怨恨外婆,他深深地爱着外婆。他希望自己能有机会正确地做人做事。

他想象着有贼闯到家里来了,而他保护了外婆,她也因此收回了她的话。“你原来并不是个鬼迷心窍的坏孩子,弗朗西斯。你是我的好乖乖。”

他想着一个窃贼破门而入了,闯进房子要让外婆看他的下身。

弗朗西斯应该怎样保护外婆呢?要与一个成年的窃贼搏斗,他显得太小了。

他思索着。食品室有贝莉的斧子。她杀完鸡以后总拿报纸擦干净。应该去查看那斧子,这是他的责任,应该战胜对黑暗的恐惧。要是他真的爱外婆的话,就应该成为别人在黑暗中害怕的对象,成为窃贼害怕的对手。

他悄悄地走下楼,找到在钉子上挂着的斧头。它上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他们在池子里拔鸡毛时的味。斧头的刃很锋利,在手上沉甸甸的,让人放心。

他抱着斧头去了外婆的房间,去检查确实没有窃贼闯进来。

外婆睡着了。房间里非常暗,可他清楚地知道外婆在哪里。要是有窃贼的话他一定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就像他现在听到外婆的一样。他能很有把握地知道他的脖子在哪里,就像他现在知道外婆的脖子在哪里一样。就在呼气的下面。

要是有窃贼,他就慢慢地走近,就像现在一样。他会双手把斧子举过头顶,就像现在一样。

弗朗西斯在床边踩在了外婆的一只拖鞋上。斧头在令人头昏的黑暗中摇晃着,砰地碰到了台灯的金属罩上。

外婆翻了个身,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弗朗西斯站着一动不动。他的胳膊因为用力举斧头而颤抖。外婆开始打鼾了。

弗朗西斯心里感觉到的爱几乎要把他炸裂开。他偷偷地走出了外婆的房间。他近乎狂乱地想做好保护她的准备。必须做点什么。他现在不再害怕黑暗的大房子了,可是它几乎要淹没了他。

他从房子的后门出去,站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仰头看着天,大口喘着气,仿佛他能把月光吸进呼出似的。天上的月亮在他的眼白上变成了一个非常小的亮点,随着眼睛转下来的时候慢慢变圆,最后终于在眼眸的中央变成一个小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