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3/5页)

她在耳后和胸间拍了拍香水,然后走出化妆间。沿着飞机走时她故意多扭了几下屁股。男人色眯眯的眼神还有女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都让她很享受。她心想:我是飞机上最漂亮的女人,白璐璐是知道的。

到了自己的套间之后,她并没有马上入座,而是拐到左边,擦过身穿条纹西装的年轻男子的肩膀向窗外望去。他朝她投了个“很高兴认识你”的微笑。

她回笑,说道:“这可真美,对吗?”

“可不是吗?”他说。不过她留意到,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对面的男人,好像在等着被训斥似的。另外那个男人简直就像是他的监护人。

戴安娜问:“你们俩是一起的吗?”

秃顶男人生硬地说:“你说我们是一伙儿的也行。”他似乎发觉自己有些失礼了,伸出手说:“奥利司·菲尔德。”

“戴安娜·拉弗斯。”她不情愿地和他握了握手。他的指甲可真脏。她又转到年轻人面前。

“弗兰克·戈登。”他说。

两个都是美国人,但相似之处到此为止。弗兰克·戈登着装整齐,别了领扣,胸前口袋里还放了丝巾。他身上有古龙水的香味,头发卷卷的,抹了少许油。他说道:“这是哪一块儿,我们下面——还在英国吗?”

戴安娜隔着他俯身望向窗外,让他闻闻自己的香水味。“我想这儿肯定是得文郡了。”她说。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哪儿的人?”他问。

她在他身旁坐下。“曼城的。”她说。她朝马克那边望了一眼,看见他惊愕的表情,又把注意力拉回到弗兰克这边。“在英格兰的西北部。”

对面的奥利司·菲尔德点了支烟,释放出难闻的味道。戴安娜把一只大腿翘到了另一只上。

弗兰克说:“我老家是意大利的。”

意大利是法西斯政府。戴安娜直率地问道:“你觉得意大利会参战吗?”

弗兰克摇摇头。“意大利人民不想打仗。”

“我觉得人人都不想打仗。”

“那为什么还有战争?”

她只觉此人真不开窍。他很有钱,这很明显,但是好像没受过什么教育。大多数男人都会迫不及待地跟她解释东解释西,好显摆自己多有学问,根本不管她想不想听。这人却没这种冲动。她看向他的同伴,问道:“菲尔德先生,你什么意见?”

“没意见。”他的回答简单粗暴。

她又回到年轻人这边。“要是不开战的话,法西斯的那些领导们估计就管不住自己的人民了。”

她又看了眼马克。让她失望的是,他又开始和璐璐相谈甚欢了,俩人咯咯笑得像中学小姐妹似的。她很失望。他怎么回事?要换成是莫巍,早一拳打到弗兰克脸上了。

她回头看弗兰克,“跟我说说你自己吧”的话都到她嘴边了,但她忽然听不下去他那些无趣的回答了。她一句话都没说。正在此刻,乘务员戴维带着她的香槟酒和一盘鱼子酱走了过来。她趁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满心的失落。

她忿忿地听了会马克和白璐璐聊天,然后就神游到别处去了。她犯不着为璐璐不爽。马克已经把自己交给她戴安娜了,现在只是因为聊起旧时光而开心而已。为了去美国心烦也没有意义:掷出去的骰子,铁板上的钉。决定已经做好,莫巍这会儿也读了她的留言了。这会儿还为白璐璐这样人老珠黄的假发女怀疑自己岂不是太傻了一点。美国人的生活方式,美国人的酒,美国人的广播剧还有美国人的礼仪,她很快就能学会。要不了多久,她就能交到比马克还多的朋友: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就是能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她开始期待起漫长的横跨大西洋之旅。之前读《曼城卫报》“飞剪号”的报道时候,她觉得这是世上最浪漫的旅程。爱尔兰到纽芬兰将近两千英里,所需时间也特别漫长,差不多十七个小时。飞机降落之前,乘客会有充足的时间来用晚餐、上床、睡一整晚然后起床。穿之前和莫巍一起买的睡衣貌似不是明智之举,不过她确实没时间为这趟差购物啊。幸好她带了件奶咖色真丝睡袍还有一条从来没穿过的粉黄色睡裤。这儿没双人床,连蜜月套房里也没——马克问过了——好在他的铺位就在她旁边。想到要在大海之上入眠,在远离陆地的空中飞上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她在兴奋不已的同时又有些心惊胆战。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睡不睡得着了。发动机不管她睡或是不睡都会转得好好的,但她还是担心它们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停掉。

她看窗外,他们现在就在海面正上空。这肯定就是爱尔兰海了。人们都说,由于开阔的海面上有风浪,水上飞机是停不上去的。可戴安娜还是觉得,水上飞机成功降落的几率总还是会比普通飞机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