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6页)

李公公凝视着冬子,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在京城里做香料生意的父亲没有破产前,也给他穿体面温暖的衣裳,经常带他出去会客,客人们夸他是个俊秀的孩子,年幼的李公公得到客人的夸赞,心里甜滋滋的。父亲是因为迷恋上了赌博而破产的。他把几个香料铺子赌掉了,又把在京城里置下的宅子赌掉了,甚至还把自己的老婆也典给了别人。变得穷困聊倒的父亲无法养活童年的李公公,想起了宫内一个常在他这里买香料的老太监。老太监每次见到童年的李公公,都会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还开玩笑说:“跟我进宫去吧,皇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父亲就带着他到紫禁城的西华门外的厂子去净身,那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小屋里有股奇怪的异味。他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带自己到这个地方,厂子里几个人漠然地注视着他,那是专门替人动阉割手术的刀子匠。他特别紧张,感觉到了不妙。果然,父亲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后,刀子匠们就按住了他,把他牢牢地按在了案板上,仿佛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喊叫着,挣扎着,无济于事。

父亲抹了抹眼中的泪,出门去了。

刀子匠用白布把被他的下腹部和大腿上部紧紧绑牢,然后用辣椒水洗涤他的下身。他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哭喊着。那些刀子匠面无表情,沉默无语,好像在做一件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事情。其中一个刀子匠一手握着锋利的弯刀,一手捏紧他的阴茎与阴囊,然后用刀猛然将阴茎和阴囊从根部切下。他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刀子匠冷漠地把一根白蜡针插入他的尿道,用绳子拴紧,用浸过冷水的草纸覆盖在伤口上,小心地包扎好。做完阉割手术后,不能马上卧床,刀子匠架着昏迷的他在屋子里走了两个多小时,然后才让父亲把他背回去卧床。整整三天三夜,他滴水不进,从疼痛中醒来,又在疼痛中昏睡,可怜的他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三天过后,拔掉白蜡针,他的尿喷涌而出,他的阉割才算成功,他的命运从此改变……父亲把他送进宫的那天,他冷冷地问父亲:“我进宫了,你去哪里?”父亲含着泪说:“我一路要饭回家乡去。”他记得那个地方,他就是在那个叫唐镇的地方出生的,懂事后才被父亲连同母亲一起接到京城。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那个老太监进了紫禁城……

李公公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冬子的脸。

沈猪嫲神清气爽。

她挑着一担水灵灵的青菜走在小街上,逢人就给个笑脸,唐镇人也觉得她变了个人,那张猪肚般的脸似乎也开出了花,中看多了。有人对她说:“沈猪嫲,是不是余狗子把你弄舒服了,如此开怀?”沈猪嫲就面带桃花地呸了那人一口:“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管得着老娘欢喜吗?”那人笑着摇头离开。

她开心的原因是因为李骚牯。

沈猪嫲终于知道那个深夜摸进房间的男人是他,她有了个准确的目标,不用那么辛苦地寻找了,在此之前,她几乎把唐镇清瘦的男人都怀疑了一遍,没有找出答案。她也一直期待在余狗子去赌博的寂寞夜晚,那人能够再次进入她的房间,现在如愿以偿。沈猪嫲觉得自己枯萎的生命之花再度开放。

以前,沈猪嫲根本就瞧不起李骚牯。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唐镇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家里穷得叮当响还不算,讨了老婆后,还经常跑到尿屎巷里听女人撒尿,偷偷地趴在地上,透过茅房门底下的缝隙,看女人屙屎。某天晚上,他偷看一个女人时,被那女人的老公抓到,他的头被按在了茅坑里,弄得满头满脸全是臭屎……这样一个男人,有哪个女人会看得起他,就连他的老婆王海花也瞧不起他,在背后咒他:“短命鬼!”

沈猪嫲发现自己错了。

以前都走了眼,看错了这个干瘦的男人。

他的床上功夫竟然这么好,她的肉体被下作的余狗子拿去还过多次赌债,就没有碰到过一个能够让她满足的男人,那些烂赌鬼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她的命运如此悲凉,嫁给余狗子后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如果有个男人能够让她满足,她也会觉得人生有些灿烂阳光。她早就看穿了,活着就是这么一回事,还不是为了两张嘴,上面的嘴巴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也应该让下面的嘴满足,这样不会白活一生一世。李骚牯给她带来了希望和幻想,她相信,李骚牯还会在深夜爬上她的眠床。

李骚牯的身份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是唐镇团练的副团总,谁不对他刮目相看?他还用得着去尿屎巷听女人撒尿,或者偷看女人屙屎?他想要个女人睡睡还不容易?如果沈猪嫲真的伴上了他,他难道不会保护她?就是她在尿屎巷说别人的闲言碎语,也不会有人敢随便的打骂她了……想着这些问题,沈猪嫲心里能不乐开花吗?就是在梦中,也会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