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蚀心之约(第2/3页)



“妈呀,你怎么不早说。”方灯抱着自己缩回来的脚,顿时觉得四周的风都带着鬼气森森的寒气,从乌压压的井口盘旋而上。那口井她不止一次探头去看过,直径不过半米却深不见底,一个人要怀着怎样必死的信念才能钻过窄小的井口义无反顾地往里跳?

傅镜殊慢悠悠地说:“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怕什么,又不是我害了她。”方灯强作镇定,身子却更朝后缩了缩,坚实而冰冷的石狐抵在她的背上,仿佛给了她可靠的支撑。

“你现在背靠的石狐狸就是她留下的,原本是一对,另一只她跳井的时候绑在了身上……”

“傅七你够损的啊,你想吓死我?”方灯回头给了傅镜殊一拳,她不会忘记在那张画像上,小春姑娘也是倚着石狐狸在同样的地方。身临其境的恐怖感绝对比鬼故事更让人遍体生寒。

方灯是真有些恼了,然而傅镜殊微微勾起嘴角的侧脸让她的怒气一点点消失于无形。至少他还有心思捉弄她,这一趟就没白来。

“你不会是编出来骗我吧?”她狐疑地问。

“我会拿这种事来骗你吗?老崔说,后来他找了人,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他姐姐打捞上来。那副情景我就不说了。每逢清明,老崔都会在井边给小春姑娘烧东西。去年他身体不太好,是我把纸钱烧完的,灰烬都撒进了井里。”

傅镜殊若想让人相信他,通常很难让人怀疑他的说服力,方灯只是有个问题想不通,“照你的说法,小春姑娘是在你爸爸几岁之后才跳的井,可那时候你祖父傅传声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是什么刺激她寻的短见?”

“听说是没有任何的迹象,大马那边没有来人来信,一切和往常都没有区别。”

“骗鬼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毫无意义的一天忽然就跳井死了。她喜欢的人已经走了好几年,最难的分离都熬过去了,还有什么能让她抛下孩子,一点余地不留地去死呢?”

傅镜殊舒展身体,双手抱头枕在石狐背上,“这个谁也不知道。可能隔了那么久,她才忽然相信她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日子还有那么长。”

“日子还有那么长……”方灯看向那口井,莫名地觉得这种解释比分离时的纵身一跃更让人绝望。伤口最疼时不是被割开的那一下,因为那来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血就流了一地,人的第一反应是捂着它,包扎它。其实最要命的反而是天长日久之后轻轻撕下纱布,发现那道口子根本不可能愈合,它一直在那里,发臭了、腐烂了,只有自己知道。

“石狐狸是小春姑娘雕成的?”

“没想到一个丫鬟也有这样的本事?”傅镜殊说,“小春姑娘和老崔的父亲是石匠。她在这方面很有悟性,我祖父还曾经请了当时岛上的洋人来教她。有一年我曾祖母大寿,小春姑娘亲手做成个观音像送上去,看过的人都说观音一眨眼好像就会活过来一样。”

“她的手一定很巧,现在就只剩下这个了?”方灯盘腿转身,手轻轻地摩挲着久经风吹日晒光滑如初的石狐狸,指尖却不经意扫过了傅镜殊的发梢。他的发质细软服帖,不像她那一头粗黑浓密的头发,如果不扎起来就乱糟糟的像个疯婆子。方灯的手指停顿了一瞬间,那抚摸更小心而轻柔,呼吸却变得快而轻浅。

傅镜殊仿佛浑然未觉,“刚才我说她跳井的时候绑着石狐狸是用来吓唬你的。人确实是跳下去了,不过这狐狸原本就只有一只,是三房搬离傅家园之后小春姑娘才做出来的。”

“为什么偏偏弄只狐狸在这里,看上去怪唬人的。”

“她有她的说法。你想听?”

方灯嘟囔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编故事骗我?”

“你就当个故事听吧。”傅镜殊声音低得像在耳语,“曾经有只野狐狸误打误撞闯进了荒无人烟的废园,发现园子里有只石狐,雕得栩栩如生的。小野狐过惯了孤独的日子,就把石狐当成了它在世间唯一的同类,终日和石狐为伴,度过了许多年。石狐不会动也不会叫,遍体冰凉,冬天小野狐蜷在它身旁,就想,要是石狐能活过来该有多好。于是它去求佛。”

“佛能感受到人的祈求吗?”方灯很怀疑,“何况它还只是一只狐狸。”

傅镜殊不管她,继续往下说:“佛问野狐,世间什么最珍贵。野狐说,得不到和已失去。佛认为野狐不乏灵性,感其心诚,给了它一个机会——要想让石狐成真,除非它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石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