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9页)

“咦?”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检查特务尸体的法医,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进去一个眼儿,出来一大块肉,这枪别是用了达姆弹吧?”

段国维同志的意外负伤,令所有行动人员深感头痛。特别小五,他不知这份报告该怎么写。杜孝先冲他开枪时,自己倒是下意识一闪身,生生躲过去那颗致命的子弹。可谁能料到:倒霉的段副局长却偏偏站在自己身后……“等着挨处分吧……”凄然一笑,小五痛苦地抹把脸,“唉!师父啊师父,就是想叫孟政委不恨咱们,那恐怕都不行了。”

事实也正像马小五所担心的那样,刚刚出院没几天的老袁,一听说老战友在执行任务中不幸“受伤落残”,二话没说,立马又被送回医院继续打点滴去了。不过这回比以往任何发作都要严重,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至于郑耀先的女儿周桂芳,经由此事后,陈国华司令员不得不下定决心做出指示:为了不让我们的同志再有任何后顾之忧,暂时将她安排进军区幼儿园,由专职人员负责照顾。所谓军令如山,当然是刻不容缓。当桂芳被带上吉普车那一刻,高君宝端起双手紧紧跟在车后,望着哭喊着向他伸出双手的桂芳,足足追出了几条街……

多年以后……

“我恨他!”这是周桂芳此生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妈妈,没有女儿,也没有这个家。有时候……”苦笑一声,面对前来采访的记者,她哽咽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他死了,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从1953年以后,您再也没见过他么?”记者追问道。

“没有……”摇摇手里那破旧的拨浪鼓,已是垂暮之年的周桂芳女士,冷冷说道,“在城关码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从此就再也没有他的下落。后来,我上学、下乡、当兵、结婚……可这个人一直杳无音讯,仿佛在人世间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死了,可我不信,真的不信,你知道吗?想叫他死并不是件容易事,他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不想见我。既然如此,当初还要我这女儿干什么?所以我就一直恨他,恨哪恨,恨了六十多年……”

“那请问,在《我的父亲是军统》一书中,您描写钱XX最终是被乱抢打死的,这是出于您对父亲的痛恨吗?”

“我不知道……可我就是恨,曾经我也劝说过自己能够宽容他一些,但我失败了,怎么也做不到。如果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告诉你,我会毫不犹豫吐他一脸口水,再挖出自己看过他的眼睛……”

“情报员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人群,”在准备全力以赴对付杨旭东之前,郑耀先对小五无奈地说道,“最好的情报员,也往往最招人恨。恨他的不仅仅是敌人,还包括他的亲戚、朋友和家人。干上这一行,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忍受:忍受失去常人应该得到的一切;忍受亲朋对你的终生误解,忍受事业给你带来的家破人亡!但是在国家需要面前,你没有选择。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为国家牺牲,所以你能做到,这本身就说明了自身价值。在这种价值面前,难道世上还有比它更完美的回报吗?”

“师父,如果这种完美是建立在出卖兄弟的基础上,您还会觉得完美吗?”

摇摇头,郑耀先深深叹口气,犹豫片刻,沉吟片刻,最终却欲言又止……也许没有人能够回答这问题,但这无人能回答的问题,绝不会仅仅发生一次。

“唉!对了师父,还有一条消息要告诉您,不知它对您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噢?你说吧。”

“今天下午,江百韬趁看守不备在医院自杀了。临死前他一直叫着江欣的名字,很凄惨,眼睛里流的都是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又是一阵痛苦的沉默,最终,郑耀先依旧是默默无语。

“也许对于国民党来说,他也是位真正的无名英雄……”

暂短休息了片刻,当郑耀先回到农场时,已是鸡鸣三响人影攒动。食堂大师父老李并未象他想象得那样:一个人忙前忙后。在他身边竟然多出个令郑耀先意想不到的老朋友——韩冰。“这是……”指指韩冰,他瞠目结舌。这年头怪事太多,只有想不到的,却没有人做不到的。

“跟你一样,算是‘嫌疑’,唉!鬼才知道这嫌疑犯咋就越来越多。”

“老李啊!你这话可别让外人听到,否则弄不好,你也嫌疑了。”

“我不就是那么一说么?瞧瞧,你还当真了?算啦!别扯那个咸淡,干活,赶紧干活!”

与韩冰切葱拍蒜稍有不同,郑耀先被分配去剥葱剥蒜。两个人面对面,谁都没说话,在神情冷漠的韩冰面前,仿佛周志乾这个人从来都没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