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两个人都是警察,没有自报家门。一头白色短发的那个坐在功一对面,另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坐在他旁边。

还有一人来得稍迟,他从邻桌旁拖过一把椅子坐下。这个人功一认识,他来店里吃过几次饭,记得最近也来过。他和父亲幸博很熟,两人经常隔着柜台谈论高尔夫球,但直到今晚才知道他是警察。功一报警后就在店门前等候,最先出现的就是他。柏原这个姓氏,也是在那时听说的。

“能谈一下吗?”白发男子问道。

功一朝柏原望去,基本情况都已告诉过他了。

“如果现在不行,就明天吧。”柏原体谅地说。

功一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

其实,他真想立刻回到弟弟妹妹身边去。可一想到自己不说就抓不到罪犯,也就不能退缩了。

“那就请你将今晚的事尽可能详细地说一下。”白发男子说道。

“呃……从哪儿说起呢?”功一用沙哑的嗓音问。他虚弱得连自己都惊讶不已,这时才意识到浑身在颤抖。

“哪儿开始都行,怎么方便怎么说吧。”

但现在功一脑中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他又看了看柏原。

“就从那儿开始说吧,从溜出家门开始。”

“哦。”功一点点头,目光又回到白发警察身上,“十二点左右,我和弟弟妹妹从窗户爬了出去,想去看英仙座流星雨……”

“嗯,好像是有英仙座流星雨这么回事。这件事自然瞒着父母,对吧?”

“对。”功一点点头。

“离开时,父母在哪里?”

“就在这儿,在谈论着什么。”

“是什么样的情形?”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昨晚,功一在离开家之前偷窥了一下一楼的状况。他看见父母在店里说话,两人的声音都很低,不知在说些什么。功一猜想是在说店里生意的事。他觉得最近父母似乎不愿让他们听到此类谈话。

“看了流星回来是几点?”

“没看到。”

“什么?”

“没看到流星。天气不好,就回来了。”

“哦。那回来时是几点?”

“两点左右吧,说不准,因为过了好长时间才看钟的。”“没关系。出去的时候是翻窗户,回来时却从大门进来,对吧?为什么?”

“因为背着妹妹呢。如果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我们还可以从窗户进来,可带着妹妹就不行了。再说,她中途就睡着了。”

“你带着钥匙?”

“对。”

“一直都带着?”

“拴在钱包上。”功一边回答边想:一定要讲得这么详细吗?有用吗?

“下面你就说一下进店时的情形吧。”白头发用比之前略微谨慎的口吻说道。

“我见店里没开灯,心想爸妈都睡了,就用钥匙开门走了进来。这时,我发现那边的门半掩着,里边亮着灯。”功一回头瞧了瞧柜台尽头处的那扇门,“于是我想,也许他们都还没睡,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好做好挨骂的准备,开了门。因为不从那儿走,就上不了二楼……”

进了门,一个三叠大小的空间便映入眼帘,那里是作烹饪准备的地方。脱鞋处在右侧,从那里可以走进家中。进去后正面是架楼梯,左侧是起居室兼父母的卧室。不进入家中,打开里面的门,则是一条通往后门的过道。

功一当时朝里看时,父母房间的推拉门是开着的,便觉得不妙,因为父母睡觉时那扇门肯定关着。他心想,估计是父母知道了他们溜出去的事,正等着他们回来,要痛骂一顿。

功一背着静奈偷偷向房间内窥视,于是……

“看见了脚。”他对警察说。

“脚?”白头发歪着脑袋问。

“我妈的脚,穿着袜子。我想她怎么会躺在这儿?就朝里面看了看……”功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表达。

最初进入他视线的是一块染红了的白布,刹那间他还以为是国旗。那白布覆盖住妈妈上身,遮住了脸。

就在功一意识到那不是国旗,而是被鲜血染红的围裙时,他又看到了倒在里面厨房的父亲。父亲趴在地上,穿着T恤的后背鲜血淋漓。

父母两人都一动不动。功一也动弹不得,身体像是僵住了。

直到听到背后有动静,他才从“定身咒”中解脱出来。

店门开关时通常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是功一从小听惯了的。当时就是这种声音使他做出了反应。

他背着静奈慢慢后退,穿上鞋回到店里。这时泰辅正走近前来。

功一对弟弟说了句什么。话的内容如今已想不起来,但他记得,泰辅听后立刻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当时吓蒙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功一低下头,“将弟弟妹妹带上楼后,我就用店里的电话报了警,然后在店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