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之章 七

固定电话发出难听的声音。我正横卧在床上,像往常一样一面啃着柠檬,一面看着电视。是傍晚时分的儿童动画片。

我伸出手臂抓过话筒:“喂。”

“是我。”是胁坂讲介的声音,“有点早,不过,你不出来吃饭吗?我好不容易搞到一点资料。”

“OK,知道了。”我下了床,穿上牛仔裤。今天,自从让侍应生送餐到房间,早饭和午饭一顿吃掉后,我就几乎一直待在床上。应该已休养得很充分了,可身体反倒更觉倦怠。

我们住在一家小小的商务酒店里,从札幌车站步行约需十分钟。酒店的建筑古旧而昏暗,侍应生也是老气横秋的中年男人,经营惨淡可见一斑。再找家稍微好点的吧,我提议道,胁坂讲介却不同意。

他的理由是:“今后还不知要住多少晚上呢,可不能铺张浪费。并且,马上就要进入暑假,所有面向游客的酒店房间几乎全满了。”

准备好后,我出了房间,敲了敲斜对面房间的门。胁坂讲介应答一声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传真纸,说是让人从杂志社发过来的。紧靠酒店不远处有一家专做螃蟹的饭店,昨晚我就惦记上了,却被胁坂讲介淡然拒绝。

“虽说来到了北海道,可也不能乱吃那些冷冻的蟹子啊。我看还是找家能慢慢聊天的店吧。”

最终,我们进了一家招牌黯淡的咖喱屋,名曰“时计台”。里面乱七八糟地摆满了桌子,客人约坐了六成。吵嚷声不算太大,果然很适合聊天。

“关于伊原骏策的事,”他一面豪放地大嚼大碗咖喱鸡肉饭,一面说,“我让报社的一个朋友调查他的近况,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据说,最近一两个月,一条消息正在时政记者口中广为流传,说是伊原生病了。”

“生病?”

“近来好像身体状况不佳,已经不大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可他都是个老头子了。”说着,我把咖喱虾送到嘴里,“别说是一个伊原骏策,所有政客不都有点不正常吗?如果到了七八十岁还活蹦乱跳,那才叫奇怪呢。”

“生些小毛病自然是家常便饭,但这次可不是一般程度的卧床,好像更严重。”

我停下手中的汤勺看着他。“癌症之类的?”

“有可能。”胁坂讲介飞快地吃完咖喱饭,又咕咚咕咚喝光杯子里的水,环视四周低声道,“如果是性命攸关的疾病,事情可就闹大了。权力结构会天翻地覆,被称为‘伊原派’的那些家伙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对日本来说这岂非好事一桩?老是由一个政客操纵,太不正常了。”

“这样只会造成伊原派消失,反伊原派登台。对国民来说,或许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但也有可能造成转机。”“伊原骏策病了,难道策划这件事的另有其人?”我有些纳闷。“关于这一点,我得到一些令人感兴趣的资料。伊原家代代都有一个姓大道的总管,到现在大概是第三代了,头衔似乎是首席秘书。无论筹钱还是招人,可以说几乎全由此人代行。听说最近这个大道的身影似乎在伊原官邸里消失了,平时他是绝不会离开主人身边半步的,实在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这个大道就是这件事的主谋?”

“我想有可能,并且动机肯定与伊原骏策生病有关。正因如此,北斗医科大学才会掺和进来。”

“那又为什么非得把我卷进来不可呢?”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需要你,不,需要你的身体呢?”

胁坂讲介抱着胳膊咕哝了一句,叫住一个正走过来的侍应生,要了两杯咖啡。

喝完咖啡,我们出了咖喱店。马上就要八月了,空气却依然清爽,令人不禁感叹,这里终究是北海道啊。

回到酒店的房间,我试着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听,于是我又打往阿裕家。第三遍铃声响到一半时,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你好,我是望月。”“喂,是我。”

“双叶,是双叶?”阿裕兴奋地说道,“你在哪里?”他吵得我耳朵都疼了。

“在札幌。”

“札幌?为什么?为什么你忽然离开?”

“发生了很多事情,回去后我再慢慢跟你说吧。你那边怎么样?没有一点异常?”

“怎么会没有呢。简直是太有了。”阿裕进一步提高了音量,“不得了!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姑娘昨天来公寓了,而且她也正在调查自己的身世,与你相通的地方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