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紫禁城内,生死博弈

偷天换日

鸿宾酒楼的宴席结束后,胡客又回到了熟悉的御捕门京师大狱。

接下来的十天,胡客都是在养伤时待过的牢房里度过的。他被彻底限制了人身自由。只有让胡客时刻处在眼皮子底下,索克鲁才能放心。

对胡客而言,这十天是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然而他却休息得很不自在。过去的六年里,胡客的生活千篇一律,机械地重复马不停蹄的东西奔波和南北穿梭,日日夜夜绷紧神经,在血与黑暗的世界里踽踽独行。过惯了风驰电掣的生活,忽然间放缓节奏,反倒有些不习惯,以至于分分秒秒,他都觉得是那么的百无聊赖。

胡客每天所能做的事,就是对着索克鲁给的一张皇城布局图,推想刺杀计划中的每一步,细想什么地方可能存在纰漏,什么地方又可能遭遇危险。“出刺”的两年里,胡客每一次完成任务都如探囊取物,然而在外人看似轻易的刺杀背后,却是他一次次的苦思冥想和缜密推敲。世上没有所谓的天赋异禀,只有后天不懈的努力和付出,方能换得一番成就,哪怕身为刺客,也逃不出这条法则。

胡客曾刺杀过的最高官员,是总揽一省军政大权、镇抚一方的封疆大吏,虽然官居一品,但和慈禧比起来,仍小到不值一提。所以胡客更要做足准备,把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设想数遍。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只有准备充分,才能真正做到随机应变。

十天的时间,缓慢似度日如年,但终究还是一分一秒地成为了过去。

端午节终于到来了。

这一天,天还未亮,贺捕头就打开了牢房的门。他给胡客带来了一套奇形怪状的衣服,让胡客换上,然后领着胡客走出牢房。御捕门的副总捕头白孜墨,铁青着脸等候在狱道的尽头。三个人走出京师大狱,绕后门小道,出了总领衙门。

刺杀慈禧,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白孜墨是索克鲁的拜把兄弟,也是御捕门的二把手,贺捕头则是白孜墨的亲传弟子,是御捕门的得力干将,也是御捕门未来总捕头的不二人选,这两人都是索克鲁的绝对亲信,索克鲁放心地将此事交给两人办理,至于其他的御捕,连参与了捉拿荆棘鸟计划的几位天地字号御捕,对此事都毫不知情。

“办妥后,在金鱼胡同会合。”留下这句话,白孜墨只身离开。

贺捕头带着胡客,朝另一个方向行走,不多久,来到了一家彩妆店外。

彩妆店的老板尚在梦里还乡,便迎来了端午节的开张生意。

按照贺捕头的要求,老板仔仔细细地给胡客绘上了又浓又厚的彩妆。绘好后,对着镜子一照,满脸的五颜六色,状同妖魔鬼怪,连胡客都认不出镜中的人是自己。

绘完彩妆出来,天色已经微明。贺捕头带着胡客赶到贤良寺外的金鱼胡同。白孜墨还没有到,于是两人在转角处静候。

没过多久,白孜墨从南面赶来,冲贺捕头点了点头。

日出东方,物影西斜,一切布置已经妥当。

刺杀计划的第一步,正式开始。

就在胡客、贺捕头和白孜墨守候在金鱼胡同里时,东街客栈里的田景池,正在诸多繁琐的准备工作中忙得焦头烂额。

他忙着清点桃木剑、生火粉、凝烟香、请魂铜铃、柳叶八仙桌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法事器具,忙着指导四个仙舞者的彩妆和换装,忙着指挥锣鼓队和炮仗队列队演练……

在紫禁城内开坛做法,对田景池而言,无疑是无上的荣耀。尽管崔玉贵一再叮嘱,此行要低调行事,但田景池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却不打算这么做。放眼天下,有多少凡夫俗子终其一生,能进得一回紫禁城?如此难得的机会,田景池自然不想敷衍了事。既然要去,就不能寒碜,反而要隆重响亮,最好是弄得风风火火,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朝阳慢慢爬上天际时,田景池凝视东方,深深吸了一口气。

“出发!”他大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一行二十余人,走出东街客栈,响锣打鼓,一街一炮仗,极尽招摇之态,浩浩荡荡地开往皇城的东安门。

沿途有零星的日出而作者,站在街边围观这难得一见的热闹。几家四合院中奔出好些个还未梳洗的半大小童,追在队伍的后面,嘻嘻哈哈地跳着脚,不停地拍手乱叫。

田景池坐在一顶露天大轿上,一身玄色道袍,手握太乙拂尘,背披桃木赤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一路上,他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四周,但凡见到路人艳羡的神色,就不自禁地飘飘然起来,心想天底下有几个道士能像自己这般风光?这一辈子,总算没有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