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爆炸(第2/6页)

屋子里静悄悄的,很久很久,空置了很长时间的房间,就在这静谧中释放出特有的光泽和气味,让对视的两个人都像是镌刻在清代家具上的兽面纹饰一样,古旧而失神。

“抱歉……”为了打破这难堪的气氛,呼延云很勉强地笑了一笑,“我有点急躁,而你今天好像也有点话多。”

刘新宇“嗯”了一声。

“就算我想去找老段谈,至少也要在掌握充足的情况以后啊,现在我去和他谈什么?难不成谈他老爸为什么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到阳台上念五字真经?”

“没办法,从咱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面的阳台,完全看不到北屋,他在北屋里鼓捣什么,咱们完全无从知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潜入他家里去看一看。”

呼延云一惊,旋即明白了刘新宇的意思。是的,潜入段新迎的家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他的老爸每天会有固定的时间坐在阳台上,剩下基本就是躺在床上睡觉,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段新迎出门在外,那么潜入进去,也许能发现很多离着几十米楼间距发现不了的东西。

但是,会不会有危险呢?

这么想着,呼延云突然笑了,那个总是弯腰驼背、一脸恭顺样子的老同学,能有什么危险?

不,不能这样想。呼延云在意识的最深处朝自己狠狠扎了一针。永远不能忘记林香茗的提醒,这是一个“极度凶险”的嫌犯,假如林香茗下了这样的“诊断报告”,那么任何人都不应该掉以轻心。

“呼延!”刘新宇突然叫了他一声,“老段要外出了。”

呼延云连忙凑到窗前,只见段新迎正在推开楼门往外走,斜挎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棕色人造革挎包,挎包里鼓鼓囊囊的,他把锁在停车架上的自行车锁打开,骑上那辆看上去有如出土文物的二六自行车,嘎吱嘎吱地往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呼延云转过脸,对刘新宇说:“我走一趟。”

刘新宇立刻把搁在椅子边的工具包提溜到膝盖上,打开,拿出一个硅胶制成的肉色无线耳麦递给呼延云,呼延云塞进右耳,刘新宇又拿出一个好像iPhone6的对讲机——这种对讲机可以接收到呼延云在100米范围内通过喉部振动发送的音频信号,并经由话筒将对话传送到他的耳麦中——调整了一下频率,低声对着话筒调音:“ABC发送, ABC发送”,呼延云点了点头,竖了一下大拇指,表示接收音频信号清晰稳定,然后背上一个浅灰色的迷你双肩包,走出门去。

呼延云朝着段新迎住的那栋楼走去,暗自庆幸,刚刚还在盼着能深入“虎穴”一探虚实,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这真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好时机,段新迎出门去了,他老爸又睡下了,正好可以摸进屋子里面去。

但是,会不会有危险呢?刚才想起的问题再一次闪现于脑际。

管不了那么多了,再危险也比站在窗口瞭望强,隔靴尚且不能搔痒,何况隔着楼呢……再说,不是有刘新宇在观察着么,万一段新迎提前回来,只要得到刘新宇的预警,自己应该有充足的时间撤出。

推开段新迎所住楼的楼门,一步一步向四层走去,楼道空无一人,静寂得与这正午时光恰是相宜,只在临近窗口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灰尘在百无聊赖地漂游,然而出于谨慎,呼延云还是很没必要地踮着脚尖拾级而上。楼梯虽然宽敞,却因为年代太久的缘故,所有的台阶边缘都像狗啃过一样坑坑洼洼的。

来到四层,呼延云看了一下右手的屋子,很罕见地没有安装防盗门,“原装”的木头门板上端能看出“409”三个字的门牌号,只是红漆脱落得只剩底色。

就是这一间了。

呼延云蹲下,看了一下门锁,是只装配了五六颗弹珠的旧式锁,用一字钥匙就能打开的,属于最好“破解”的门锁,这种锁打开并非难事,容易出现问题的反而是在门轴上,因为一般来说,装配这种门锁的房门都年纪不小了,门轴就像七八十岁老人的骨关节一样,会在打开时嘎吱作响,很容易惊动屋子里面的人。

于是呼延云从迷你双肩包里拿出润滑油,用一根细刷子,把润滑油在门轴的里里外外、每道缝隙都打上油,那门轴活像是准备上台演出的老年时装表演队队员,连锈斑都闪闪发光。

他拿出一把万能钥匙,插进锁孔鼓捣了两下,很容易就把锁舌打开了,然后他轻轻地拉开房门……

很好,几乎毫无声音。

他一闪身,走进了房间,顺手将房门带上。

光线有些暗,好像从中午一下子步入黄昏。扑面一股很浓烈的又骚又溲的气味,仿佛有人把墩布在尿盆里沤烂了又拿出来擦了一遍地板。呼延云游目四顾,发现这个南北通透的两居室和自己用来监视这里的那套住房的结构几乎一样。南边的主卧比较大,有个阳台;北边的次卧关着门,门上挂着锁;连接南北屋的是一条长长的过道,正对着房门的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像树洞似的凹在整个过道的中间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