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巫神堂(第2/29页)

“打扰了……”

从祭坛望去的右前方黑暗中,有一道含糊不清、隐约带着恐惧的声音从穿廊上的木板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当耳边传来木板门被慢慢打开的声音时,一抹身影也从被切成四四方方的橘色世界里浮现出来。

“我带小姐过来……”

正当那抹身影行了一个礼,打算继续往下说的时候──

“你这个蠢丫头!”

音量虽小,但听得出来是饱含着怒气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巫神堂。

“要说多少次你才会记得?不能让阳光跑进来!还不赶快把门给我关上!”

叉雾巫女头也不回地从齿缝里吐出这句话。

“非、非常抱歉!”

新神屋的女佣梅子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几乎都要把脑门磕在地板上了。

“小、小姐她……从等、等待室里……跑、跑出来了……”

她似乎还想继续辩解下去,但是旁边马上有人把门关上,所以她那急忙解释的声音也被阻断在门板后面,再也听不见了。

“真是无药可救了……”

巫女喃喃自语着,明显透着焦躁的语气回荡在又重新被深沉的黑暗所填满的巫神堂里。话说回来,其实在她诵经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从木板门的另一边传来的骚动,但是她一个字也没提,只是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等待室〉的门被打开了。

连接着从主屋延伸过来的穿廊和巫神堂入口的木板门西侧,设置了一个称之为〈等待室〉的房间,是她们在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让那些前来请求代为祈祷或祛除魔物的民众们休息等待的地方,因此那个房间特地分别设置了通往穿廊的出入口和通往巫神堂内部的出入口。

伴随着通往巫神堂内部的木板门被推开的声音──

“刚才真是非常失礼。”

从等待室里传出一个听起来教养非常好,但是似乎非常强势的声音。虽然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对方的脸,但那很显然是新神屋的神栉千寿子的声音,这点巫女当然也知道,但是脸上还是有一瞬间浮现出不解的表情。

“实在是因为这次小女的样子比往常都来得奇怪,我们真的是束手无策了,所以请原谅我们的无礼,帮小女看看吧!”

看来千寿子似乎是跪坐在从等待室通往〈祓禊所〉的边上,两只手撑在地面上,必恭必敬地行礼如仪着。巫女心想,既然她只带了女佣梅子过来,原本是可以不用理她的,但就算是自立门户的分家,毕竟也还是神栉家的少夫人,总不好对她露出那么倨傲的态度。因此巫女仍然做了一个回头的动作,但身体还是向着祭坛,只有脸微微地往右后方转去,显示出巫女高不可攀的骄傲自尊。

“请到这里来。”

千寿子的女儿千代被魔物附身早已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从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开始,到年满十七的今日为止,早就已经为她进行过好几次祛除魔物的仪式了。只是最近这一年,由于叉雾巫女的健康状况实在不是很理想,所以这件事情早就已经变成专司祓禊的神神栉神社宫司,同时也是千代的父亲神栉建男的工作了。

在供奉着案山子大人的祭坛上,在巫女和凭座所坐的〈叩拜所〉,与被魔物附身,称之为〈待祓者〉及其所带来的侍者所坐的地方之间,利用地面的高低差和帘子隔了开来。或许是察觉到千寿子就坐在那道帘子的另一边,巫女又把脸转回了祭坛的方向,背对着新神屋的少夫人问道:

“建男大人是怎么说的?”

“是的……这次就连我先生也无奈的说:‘这个我没办法。’”

千寿子回答的语气里透露着困惑,另一方面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丈夫居然连亲生的女儿都救不了,害她不得不到这种地方来,让她受到了屈辱,因此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

她之所以那么讨厌前来谺呀治家,尤其是特别不喜欢来上屋,除了谺呀治家与魔物有着切也切不断的渊源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但是自己的丈夫神栉建男跟谺呀治嵯雾──也就是千寿子接下来必须仰赖的巫女叉雾的女儿、凭座纱雾的母亲──之间曾经有过婚约,而且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一番曲折。千寿子原本嫁给大神屋的长男,后来离婚回到娘家之后,又从新神屋招了前夫的弟弟,也就是神栉建男为赘婿。话说回来,建男和嵯雾的亲事原本就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所以千寿子本来只要当好她大神屋的长媳,冷眼旁观这场骚动便行了,没想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讽刺,自己的离婚和再婚居然都和这整件事情脱不了关系。就算已经事过境迁,但是直到今时今日,她还是没办法以平常心上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