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晚上11:39伊丽莎白

德莱尼开着车,伊丽莎白坐在后座盯着窗外,这场景就像一个暴躁的少年被父母从派对上拽回了家。她的前面坐着华莱士警官,正听着难以分辨的无线电呼叫回应着,做出指示报告方位。怎么不开她的车去记者招待会呢?她的车是一辆普通实用的福特Fusion混合动力车——一点儿也不奢华,根本不会激怒理查德那些爱挑刺儿的选民。如果能开她自己的车,记者招待会一结束她就可以立刻回家,不用忍受周围那些同情的目光。他们前呼后拥却虚情假意,只是想得到些可以见报的信息,或者想找点儿话题可以同他们的朋友酒后闲聊而已。一想到这儿,她的内心就十分反感。那些人笨到不会把那些愚蠢的问题藏在心里,一定要坚持对他们原本没有资格评论的事情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且希望她也能够欣然接受。

如果霍利生来便是一个普通又健康的孩子,是否自己的感觉会有所不同呢?想要不顾一切找到孩子的愿望会更强烈吗?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从霍利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快乐,没有初为人母的兴奋,也没有对生命诞生的惊叹,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即使是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虽然也悲痛欲绝,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也渐渐痊愈了。时间可以疗伤,可以将那些让她伤心的事情通通淹没。

但是这种痛苦有所不同,这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它们一直跟随着她,绑在她背上压着她。每天早上醒来时,这些痛苦和伤心就已经在候着她了,这些情绪拖拽着她,压弯了她的腰,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一倍。

现在,这些枷锁都被打破了——但是心里的痛苦还未曾湮灭,像是一根无形的线,一种无法破坏的纽带穿过时间和空间,将她和孩子连接在一起。伊丽莎白再一次不计后果地思索着该如何独自面对这些事情。

德莱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苦恼,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您还好吗,麦克莱恩太太?”

她的呼吸有些紊乱,双手抱在胸前。“嗯,我没事儿。您能告诉我调查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们对绑匪那天开的车发布了全境通告。”他告诉她。“目击证人没有看到车牌号,但是她认出那是一辆蓝色的福特探险者,可能是一辆旧款车。”

“然后呢?再没新的消息了?没人见到过那辆车吗?我可不信。”

他投射在后视镜中锐利的目光似乎告诉她,她越界了。“这些都要花时间调查的,麦克莱恩太太。”他回答说。

伊丽莎白咬着嘴唇。“很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相信你们会竭尽全力的。”她有点不自在,朝窗外看去,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每次只要一想到艾丽丝为她安排的采访,她的胃就开始抽痛。首先是去医院然后是学校,她要同杜普莱西一起去这两个地方。为什么非要她和一个记者一起呢,她想不通。一切都打着艾丽丝·克莱斯利竞选活动的旗号。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生怨恨,那个女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女儿身处何地,被谁绑架,如果无法满足那些绑匪的要求,她会不会受到伤害。如果理查德忽然消失,她可能都不会发现。她会不顾一切地继续她的竞选,像一只蜘蛛一样,织着已经破损得无法修补的网——吐着毫无用武之地的丝。

我上次抱着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伊丽莎白想着。这个想法突如其来,让她倒抽一口气,她抬头看到德莱尼一脸疑惑地又在盯着她看。

“您真的还好吗,麦克莱恩太太?”

她的手指用力地捏住膝盖,直到感到疼痛。“我很好,您知道绑架我女儿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他们会……他们会伤害她吗?”

德莱尼拐进美景大街,而华莱士看着后面的车子闪灯右拐进大街然后消失在尽头。德莱尼车速放缓,低着头躲闪,直到车子在他们俩的视野里消失。华莱士拿起对讲机呼叫,这时德莱尼缓缓地加速,将车子开进车道停了下来。他拔下车钥匙,转身将胳膊撑在座椅上,对伊丽莎白说:“我们知道带走霍利的那个人叫凯尔西·特拉索娜。她母亲再婚后,她就改名为凯尔西·曼尼,尽管事实上没有任何记录显示她被领养过。”他边说边掸着T恤前的灰尘。“华莱士警官已经查了她与马修·祖布里茨基的联系还有其兄弟莱昂内尔。莱昂内尔最近刚从牢里出来。”他抬起一只肩膀,“我们原以为他们可能参与其中,但是有三个人主动声称,绑架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一起。马修·祖布里茨基有前科,但是过去一年中没有犯案。我想特拉索娜也是如此。她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因为触犯法律而麻烦不断,我们觉得她有可能和什么人暗中合伙,或者单独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