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付之一炬

这辆车成了一副黢黑的骨架。车窗尽数碎裂,轮胎和内饰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了汽车弹簧、金属架和扭成窗花般的钢线。车漆也大面积的烧化了,由此已看不出车身到底是什么颜色。车牌不见了踪影。唯一能下定论的是,这是辆车龄三年的尼桑派美。

“你不是说你们在找那辆车吗?这就是了。”掌管利兹警署车辆回收厂的技师从容地站在车旁,等着简·卡特接话。“到了周三,这车就要做报废处理了。除非还需要留着它做个物证,但烧成这样,我个人觉得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简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从各个不同的角度仔细观察着。“你确定这车是红色的?怎么确定的?”

“看这儿。”他蹲下身,指给她看车轮拱罩内侧未被烧化的一处。“引擎盖下面也有几块地方幸免于难。这是尼桑车特有的红漆。”

“这车烧得真彻底。”

“没错。不论是谁放的火,肯定都做贼心虚。不然就是喜欢玩火。”

简把头伸进窗框里,仔细打量着车内,只见一片狼藉、满目焦黑。“这里面也收集不到什么线索了吧?”

“恐怕是的。即便派队法医过来仔细搜,也还得有点运气才行,不值得大费周章。”他严肃地摇了摇头,“当然,除非你的顶头上司愿意买单。你查的这宗是件大案吧?”

“谋杀案。”简言简意赅地答道,“你刚才说这车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一条支道上,车子滑出路肩,落到了坡底。得用起重机吊上来,为此我们才等到了新年。当时没觉得有什么要紧的。我们每个月都要回收好几十辆这样的车。其中大部分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小青年偷了开出去兜风的。不然就是抢劫犯冲关逃逸后扔下的。”

“那么据你所知,”简说道,“这其中缉捕归案的有几成?”

“不太多。要是车都烧成这样了,就基本无望了。”男人坦诚道,“我觉得那个放火的小子蛮内行的,一把火烧得寸草不留。”

“他还拿走了车牌,更让我们无从查起了。”简接话道,“发动机的标牌还看得清吗?”

“我想,牌子应该还在。”技师猛地撬开变了形的引擎盖,“若是必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找找。但即便没有那块标牌,我们也知道车主是谁。”

“这话怎么说?”

技师耸耸肩,“这不是辆派美吗?这款车可不是什么炙手可热的座驾。去年一整年,在我们的辖区内仅上报了一例派美丢失案。红色派美,就和这辆一模一样——圣诞节三周前被盗。车主是位小个子的老太太——她说,那车可是她的心头肉。她在电话那头说得声泪俱下。”

简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具体的日期,你这边留有记录吗?”

“在电脑里。这边走。”语毕,男人立马迈出步子,朝车厂另一头走去,简紧随其后。这地方是一座宽敞简陋的大型仓库,已堆得满满当当。大同小异的汽车残骸触目皆是,两人蜿蜒其间,好像置身迷宫。其中不乏和那辆派美一样烧得面目全非的,余下的也多惨遭各种事故,残损扭曲得不成样子。车厂彼端另设有一间独立库房,四面都仔细地垂挂着塑料防护帐,内里停放的一排车都正接受着地毯式的搜索取证。她随他走入一间狭小的办公室,他一进屋就敲起了电脑键盘。

“找到了。老太太于12月5日星期一申报车子失窃。而巡逻队是在12月3日星期六就发现了那辆烧焦的汽车。情况就是这样——你有什么眉目了吗?”

简如遭冷水浇头般蔫了下去。“报失的两天前,这车就被付之一炬了啊。”

“似乎正是如此。不过,等一下,我想我记得……对对,想起来了,”他将一页电子报告拉到了底,“这位亲爱的汉密尔顿老太太,她当时北上爱丁堡探望她孙子去了。她说高速公路太恐怖了,不爱开车出远门,所以坐火车去的。她把车停在自家车道上,而待她周一回来一看,噢,天呐,连车影都没了。”

“那她究竟走了多久?”

“我看看,没记录下来吗?噢,找到了。‘11月30日星期三上午我搭乘9:45的火车,从利兹出发前往爱丁堡,抵达时间为……’叽里呱啦、没完没了——上帝啊,竟然拉拉杂杂地记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办公室来的这些新手一个个都见树不见林。不过,全都在这儿了,警长,事无巨细。有什么帮助吗?”

没准就是那辆车,简不无希望地想着。不过查下去也很可能又是空欢喜一场,就像她之前核查过的众多线索一样。“能帮我打印一份吗?”

“没问题。分文不取。”

趁他去取打印件时,简在脑海中梳理着案子的时间线。12月2日周五晚上,艾莉森·格雷在约克近郊遇害。而那辆尼桑派美从30日周三上午起就一直闲置在老太太的私家车道上了——如此推算,不论是谁留意到房主不在家起了贼心,都有充足的时间盗车,继而很可能一路开到约克,停在艾莉森·格雷家附近,杀害了她,随后开车返回利兹,翌日就索性一把火烧车灭迹。她叹息一声。这条思路某种程度上还真解释得通。但即便是她自己,对这个推测也没太大把握。